“安安，你这是怎么了？”
陈姗姗看着她忽然变得惨白的脸色，有些关切的靠近，可指尖刚一碰到她的手就被避开。
陆沁安别过脸，“咱们去吃东西吧。”
楼下吵吵闹闹的，刚做好的小兔子饼干和点心都放在桌面，吃吃在旁边正襟危坐着，小脸映在夕阳里，仿佛染了一层金色。
“妈咪！快来！”
她朝陆沁安挥动双手，肉乎乎的小手在空气中晃来晃去，和那双晶亮的眸一起，重重刺在陆沁安心底。
坐在椅子上，小肉团子叽叽喳喳的在说话，奶声奶气的，“姨奶奶给吃吃坐的小兔子饼干哦，吃吃果然最喜欢姨奶奶！”
“嗯……不喜欢我么？”
沈文琦拿着一块饼干咬下去，饶有兴致的盯着那小丫头。
吃吃歪着脑袋想了想，乌黑发亮的眼睛转啊转，“你有姨奶奶喜欢啊！”
沈文琦闻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看着陆沁安，“小丫头生的可真聪明，若非知道没法子，否则真想让你们过继一个孩子过来。”
“这哪行，以后见了姐姐会骂我的。”
陈姗姗推了他一把，没发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沉，只温柔的将小饼干放在陆沁安面前，柔声道，“别听他瞎说，我呀，从不奢望能有孩子的，只要日后能多见见他们俩就很满足了。”
她眼神里有些怅惘，隐约还带着些失落。
陆沁安无意识的将饼干塞到嘴里，手指捏紧。
再怎么看姨妈的脸，都跟那张照片上的女人一模一样啊，再怎么想……里头的小男孩也是四叔……
再怎么安慰自己，她还是惊惧到颤抖。
……
傍晚，两人一走，陆沁安立刻拿出了手机，发出的信息没有回复，她等不及，拨了电话过去。
响了一会，男人似乎在开车。
“你在哪？”
听筒里传来女人干净的嗓音，隐约染了些急促，像是遇见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怎么了？”
“我问你在哪！能不能马上回来？”
她是真慌了，吃吃就在客厅里玩积木，玩过一阵子之后已经没什么能难倒她，家里头有个智商200的月月，再加上抱抱，衬多了便会觉着小丫头笨笨的，同样的东西教好久教不会。
可仔细想，她年纪小，平日里却也还算机灵，没什么大毛病。
陆沁安僵住，心思稍定。
“抱歉太太，今天四叔没有听你的话好好在家招待客人，但现在堵车么，要费点时间的。”
顾重深压低了声音，修长的骨节按在太阳穴上，瞧着前头缓慢行进的车流，苦笑，“太太别生气，嗯？”
她不生气，她只是担心啊！
冬日的夜来的快，没一会天便彻底沉了下去，陆沁安久等不到他回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动，老爷子老太太出门不超过十个小时，却带了一堆伴手礼回来，惹的两个小的一阵兴奋。
屋子里处处溢着欢声笑语，独独她，失神一般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老太太眼尖，笑呵呵的递过来一杯茶，“傻乎乎坐在这干什么呢？看你这样，该不是想小四了。”
见她不说话，老太太还当自己是想对了，皱纹挤了挤，扬起眸看着远处，“小四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性情淡了些，心里的事不爱说出来。”
“也不能怪他，任谁小时候受了那些对待……心里头都会藏着些东西。而他，只不过比其他人藏的更深。”
陆沁安抿紧唇，漾着绯色的眼掀开，迟疑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开口，“或许，您知不知道有一个女人……跟四叔、还有顾和……都有关系。”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微僵，覆了皱纹的手捏紧玻璃杯，许久才“嗯”了一声。
“你说的是那个可怜的女人吧。”
可怜？
陆沁安静静坐在那，听着耳边越来越压低的声音。
“当初阴差阳错的，小四遭了很多虐待。而那个女人，我们也是在救出小四的时候才知道，早之前就已经跑了。不堪被顾和虐待，有一天晚上抛下屋子他们走的。”
“至于逃去了哪里，过的怎么样，我们不得而知。只是她这一跑，后来小四长大，也再也没想过要找她，大家劝过他一阵子，当初那种情况，她怕也顾不上别的，被顾和骗过去，生下孩子，囚禁了两年……”
孩子。
手机“嗡嗡嗡”的在响，陆沁安摸了摸，接通。
“太太，临时出了点事，老公晚一点回去，嗯？”
她僵住，几乎反射性站了起来，哑着嗓子道，“你在哪？我去找你。”
顾重深顿了两秒，似是没料到她的执着。
“四叔，告诉我地方，我去找你好不好？我想见你，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女孩声音里带着些低泣，顾重深到这时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可面前一阵兵荒马乱，他只能凝着脸色，“听话，在家乖乖等着。”
“四叔……”
男人似是在在忙，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挂了电话。
陆沁安几乎想也不想的冲了出去，不知道他在哪便打开定位软件去找，某人曾为了追踪她的位置互相开的定位软件，如今总算派上用场。
……
外头灯火马龙，名城某处高公寓外忽然响起夸张的警笛声。
几分钟内警车便把整个小区围了起来，警察逐渐朝中间推进，直到在某栋楼楼下，终于瞧见了始作俑者。
有人被压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伤，而在他面前，男人还一拳一拳重重的往他身上打。
“前面的，住手！”
警察靠近，终于将人救起来，为首的那人把这两人瞧了清楚，一阵惊愕。
“顾先生？”
“您这是……”
地上躺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擦了擦脸上的伤站起来，躲在警察身后，还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
顾重深始终不发一言，只是盯着染了血迹的手，眼眸垂下来，情绪晦涩。
“要不，就打死我。否则她最终还会再见到我……是不是，姗姗。”
陈姗姗尖叫了一声，颤抖着往沈文琦怀里缩去，眼神散乱的看着顾和，却又格外畏惧的飘移开，双手用力抓着沈文琦的衣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姗姗，别怕。”
“我在这，别害怕。”
陈姗姗却整个人失了神智一般，恍惚的听见顾和在笑，抬起眸，正对上他狰狞的笑容，像是被重重刺激了下，忽然捂着心口跌回去，哆哆嗦嗦的，“是他，就是他……”
“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话，不该顶撞你的。对不起对不起……别打我。”
“宝宝，宝宝闭上眼睛，别看……别看……”
零碎的话语组合成一段段碎裂的记忆，沈文琦紧紧抱着她，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静静凝了顾和一眼。
后者冷笑，当着警察的面吐了一口唾沫，“你就是要了她的男人？也不错啊，烂成那样还有人要……”
沈文琦没说话，瞧着怀里害怕到几乎晕厥过去的女人，缓缓将她推到顾重深身侧，站起来，缓缓取下镜片，擦了擦，轻吐出两个字，“顾和。”
“别担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转过身，看着顾和被带上警车，自己则不疾不徐的朝陈姗姗走过去，伸出手，“多亏你出现及时，否则姗姗不知会受到多大惊吓。
顾重深盯着那不住颤抖害怕的女人，不知怎的陈姗姗抬起头便只看着他，眼神里的畏惧逐渐变缓，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惊！
“举手之劳，先带她……姨妈，上去休息吧。”
“也好，姗姗现在不太冷静，如果她之后想起了什么，我再找你。”
顾重深顿了顿，没说话。
可那双手，却用力抓着他的，像是有执念一般，眼睛直直望着他，一径的喃喃自语，“是你……是你。”
“不是。”
他没有任何思考便予以否认，强行将那只手掰开，“姨妈还是先回去休息，我先走了。”
“不！”
陈姗姗恍惚反应过来，用力抓着他，狼狈的面容上竟还有一丝庆幸，抓紧了他，“我知道是你，宝宝，妈妈都想起来了……知道是你……”
空气有些僵，她不住的自言自语，没什么逻辑的话却仿佛又千斤重量，一字一句刺在顾重深心底！
他凝着面色，将人推回去，眼神冰冷，“我说过，不是！”
“沈夫人若是神志不清，还请尽快去医院治疗。”
“别走啊……宝宝你别走，妈没有记错，不会记错的，你等等……”
女人的嗓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每一字一句都像利刃往他心里刺，胸口仿佛被生生戳开洞，风吹过来飕飕的疼。
“等我啊……”
陈姗姗急的快哭了，沈文琦怎么也劝不住。
可那边，顾重深脚步飞快，哪怕她真要追，被沈文琦拉住，却也是追不上的。
漆黑如墨色的天幕下，男人眼神凛冽，下颌线条紧紧绷着，迈开的步伐里没有一丝犹豫，直到一路行至拐角处……
面前立着一道人影，穿着白色羽绒服，小小的一团在冷风里，脸冻的通红，看见他时终于笑开，甜腻腻喊。
“四叔，我来接你回家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