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弘神色一慌,抬步就向恩霖院走去。
来到院中房内,只见祉延正拿着绢帕给刑玉蓉拭着嘴角,见辰弘到来,含着泪道:“王爷,母亲她……”
辰弘几步抢到床前,握着刑玉蓉枯瘦的手臂,唤道:“母亲,母亲……”
唤了几声,刑玉蓉迷迷糊糊睁开眼,声息孱弱,道:“弘儿,你要,好好待祉延?”
辰弘点头,道:“我知道。”
刑玉蓉又问:“熙儿呢?”
熙儿挤到床前,道:“义母,我在这里。”
刑玉蓉努力伸手拉着她,问:“真的不走了?”
熙儿眸中泛泪,重重地点头,道:“不走,义母,我不走。”
“好……”她似是累极,慢慢松手闭眼。
“母亲,您别睡。”辰弘见她似进入了弥留之际,心中又惊又痛,唤道。
刑玉蓉费力地睁开眼,抬眸看看床侧,问:“莹儿……还未回来吗?”
辰弘一愣,想起方才那卷懿旨,竟是无语凝噎。
“怎么了?她出事了?”刑玉蓉见他神情有异,焦急而又无力地问。
辰弘忙摇头,一旁的熙儿道:“义母,您别担心,嫣姐姐马上就回来了,弘哥哥你陪着义母,我去门前迎迎嫣姐姐。”
辰弘回眸,只见熙儿拭着泪匆匆跑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刑玉蓉意识已有些昏聩,一直迷糊不清地唤:“莹儿,莹儿呢?莹儿还未回来吗?莹儿……”
辰弘心焦如焚,只得边流泪便安抚她:“母亲,您再坚持一会儿,莹儿马上就回来了,马上就来看您了……”
话语未完,门前传来一声有些沙哑的呼唤:“母亲!”接着,只见‘辰莹’拎着裙摆迅速扑到床边,一把握住了刑玉蓉的手。
辰弘默默让开一边,抬眸看到祉延惊诧的目光后,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做声。
刑玉蓉缓缓地转过脸来,双眸迷蒙一片,紧紧抓住‘辰莹’的手,道:“莹儿,你终于……回来了……”
‘辰莹’泣不成声,道:“母亲,女儿不孝,女儿来迟了……”
刑玉蓉唇角挣扎着泛起一丝笑意,道:“不迟,不迟,回来就好……”
‘辰莹’将脸埋在她的手腕处,一阵痛哭。
刑玉蓉本想摸摸她的发,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只得含泪看着辰弘,道:“弘儿……今后,你们兄妹……三人,要……互相关爱,相依为命了,你……身为长兄,要照顾好……两个妹妹……”
辰弘点头,搵着泪道:“我记住了,放心吧,母亲。”
刑玉蓉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握了握‘辰莹’的手,道:“莹儿……和熙儿,好好……好好相处……”
‘辰莹’抬起眸,哽咽道:“是,母亲,今后,我一定与熙儿好好相处,做一对好姐妹……”
刑玉蓉长长地出了口气,似要睡着一般道:“如此……我放心……”一个“心”字出口,双眸渐渐合上,无声无息。
辰弘痛呼:“母亲!”
祉延捂住嘴泪如雨下。
‘辰莹’拉住刑玉蓉的手,嘶声叫道:“母亲,母亲!义母,您不要死……”泣不成声。
上午刚刚撤去的灵堂,下午,又重新设了起来。
当夜,辰弘熙儿和祉延为刑玉蓉守灵,祉延身体不支,初更时分便昏了过去,辰弘令人将她扶下去休息。
空旷静谧的灵堂内,只剩辰弘和熙儿二人一身孝服跪在棺前。
夜风从门外拂进来,卷得白纱祭帐飘荡如梦,仿若在告祭已逝者如梦的一生。
很久,辰弘沙哑地开口道:“熙儿,谢谢你,让母亲没有带着遗憾走。”
熙儿眸中泪光未干,嗓音比辰弘还要沙哑几分,道:“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辰弘垂首,道:“从未料到,辰莹竟会如此狠心,就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不回来见。”
一颗泪珠顺着熙儿的眼角静静滑落,她盯着棺前的那星灯苗,表情怔然,道:“人各有志,旁人无法左右。”
辰弘回眸看向身旁的她,道:“熙儿,幸好你回来了,否则,我真不知能不能撑到最后。”
熙儿转过脸,深深地看进他的眸中,道:“你能的,弘哥哥,你一定能的。”
两人对视无语,正在此时,一声尖叫撕裂夜的宁静,遥遥地传入两人耳中。
辰弘怔了一怔,蓦然站起,道:“是祉延!”
两人赶到格政院时,只见二十几个死卫,包括马营在内,正和一名白衣男子混战一处,被二十几名高手合力围攻,那男子却仍应付自如,丝毫不落下风,举手投足如行云流水,优美异常,却也,狠辣异常。
辰弘暗暗心惊,抬眸看向站在门侧的祉延,祉延双眸含泪,一手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向辰弘看来,指着那白衣人,悲愤道:“就是他。”
就是他!
熙儿看着她那样子,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去年五月在平楚安里,宴泽牧曾说:“……我的手下一气之下,把辰弘的新娘给睡了……”难道,便是说面前这名白衣男子么?
当下心中郁愤难平,刚欲有所动作,却见身旁辰弘一声不响跳入战圈,马营极为识相地闪开一边,将与白衣男子正面交锋的位置让给他。
白衣男子后退几步,于人群中白衫翩飞笑意盈盈,道:“嗯,还像个男人。”
辰弘还未动气,一旁的熙儿闻言,怒不可遏,劈手从一名死卫手中夺过长剑,喝道:“我看你像个死人!”凌空跃起,一剑向白衣男子刺去。
白衣男子抬头一看,不怒反喜,道:“是你。”
熙儿定睛一看,觉得面熟,却也无暇细想,剑尖挽起一串剑花,瞬间将白衣男子眉心,咽喉,锁心,幽囚,血阴阻和斩命等几处要害都刺了个遍,却均被白衣男子精妙无隙地 闪过。
让了几招之后,白衣男子浅笑转而阴冷,道:“好狠心人也!”言讫,忽的一掌向熙儿劈来。
疾风扫面,熙儿惊觉这男子内力深厚,自己不是对手,忙一个旱地拔葱腾跃闪过,跃至空中,只见下面人影一闪,接着耳畔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四周的死卫们纷纷倒退数步,熙儿刚刚落地,也被海浪般席卷而过的强大劲力冲的一个趔趄。
抬眼看去,但见白衣男子和辰弘对面而站,白衣男子面色雪白,显然受了内伤,辰弘背对这边,熙儿看不清他面色,但思及这些日子他已心力交瘁,这白衣男子武功又那般高强,两人硬拼一掌,辰弘必也不能分毫不伤。
当即心焦起来,几步跃至辰弘身边,手中长剑寒光一抖便要攻那白衣男子,却被辰弘伸手拦住。
辰弘盯着那男子,白衣男子也盯着他,脸上早已没有了适才的轻松笑意,而是露出了一种正在斟酌自己还有几分活着逃离此地的可能的审慎神情。
针锋相对的盯视中,辰弘静静开口:“我本该将你碎尸万段,但今日我做不到,也不想假人之手,你走吧。”
熙儿一急,道:“弘哥哥,他是宴泽牧的手下,不能放他离开……”
辰弘抬手制止她,道:“我知道。”
白衣男子面上泛起一丝笑容,看着辰弘道:“你我总有了断的一天。”说着,转眸看向辰弘身侧的熙儿,目光中竟露出一丝挑逗意味,道:“我们会再见面的。”言讫,轻笑一声,转身几个纵跃,消失在夜色深处。
熙儿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恨得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掷,“呛”一声插入脚下的石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