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他为什么要传消息给萧天临?他凭什么确定萧天临会来?换言之,他怎么知道萧天临和她的关系?
难怪她那样重的伤竟然奇迹般地没有死,还恢复的这般迅速,那晚,在大王鹰宫前,是萧天临来了吧?
七星出云,不就是曾经让她满怀憧憬地想和他一起等它盛开的那朵花么?他说过的,今年七月会开。
却已经因为她,而被他折下了么?
自她苏醒以来,她见到的只有辰奂。若是萧天临真的来过,那么,现在他在哪里?他没有回再生谷,他又去哪了呢?
想起宴泽牧的深不可测和狠戾残酷,她突然深刻地担心起来,他这般设计引萧天临来,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萧天临会不会,遭了他的毒手?
不,不会的。
她猛然抬起头来,看到渺云有些探究的目光时,又强行压抑了溢于言表的忧心,轻声问道:“真的没有一点关于他的消息么?”
渺云收回目光,道:“三天前,幽篁门的一个叛徒在巨贸被废了武功,他的武器九龙涅槃鞭也被拿走,据燕洱姐姐推断,可能是谷主所为。但当我们赶到那里时,却毫无他的踪迹。”
熙儿有些黯然,果真是他救了她的话,他为何就不肯让她见上一面?怕她看见他后,会纠缠他么?
不,从她清醒的那一刻,她已决定要和辰奂在一起了,生死之际许下的诺言,不可违。
她想见他,不过想告诉他,她父亲于他的恩,他早在第一次救她的时候就已经还清了,今后……不必再关注她了。
他和她,原本就不该有交集。
她低着头,微微咬着唇。
“燕洱姐姐还在等我,既然你没有见过他,我这就走了。你好好养伤。”渺云说着,站起身欲走。
“渺云姐姐!”她急忙唤她。
渺云回眸。
熙儿攥着胸前的锦被,问:“渺云姐姐,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情魔泪真的会发作么?”
渺云眸光都未变一下,道:“当然。”
熙儿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的雪白衣角,心中似蒙了一层乌云。
她自觉为了萧天临,田明晟和辰奂纠葛万分,原来,她至今竟然谁都不爱么?
摇头甩去脑中混乱不清的思绪,如今,有两个人让她十分担心,一个,自然是救了她又不知所踪的萧天临,另一个,是白可的遗孀,绯儿。
想起白可,她又撕心裂肺地痛苦起来,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死去,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那样善良而纯真的他,只怕至死都不会相信,他真心相待的九弟,竟会亲手杀他,也不会明白,他为何要杀他。
不知他在临死的一刹,会不会后悔为了她而抛下妻儿,身陷险境并最终命断黄泉。
但她却深深地后悔,她后悔那年春天,不该为了金沙醇而爬上宴泽牧的马车,她后悔那年秋天,不该为了探听黑风王朝的消息而去金煌找白可,就让他以为她已经死了,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即便,他最终还是会死在宴泽牧手中,但至少,他不会因她而死。
六年前在盛泱,一笑起来就露出两颗小小虎牙,纯真而又热情的少年啊!
他的笑容还那样的清晰和温暖,可他的身体却已经冰冷了,而且,还将永远的冰冷下去,再也暖不起来,笑不起来了。
她低头咬着锦被,无声地,泪流满面。
等到辰奂进来时,她已收拾好情绪,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
辰奂给她端来一碗粥,她吃了小半碗,终是没有龙栖园的好吃。
关于她和渺云谈话的内容,辰奂只字未问,收了碗筷便欲出去。
她伸手扯住他的袖子。
辰奂转眸看她。
“能不能答应我两件事?”她问。
“你说。”他重新在床沿坐了下来。
“第一,以后不要再孤身犯险,不管为了谁。”她看着他。
他垂眸,斟酌片刻,点头答应。
“第二,你先回洲南,三个月后,我来找你。”她道。
“不行。”这一次,他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
“为什么?”她皱眉。
“我不想和你分开三个月。”他答的直接。
她一怔,随即双颊慢慢地燥热起来,垂下小脸,道:“你也总不能每天都和我在一起。”
“从今天起,我只会在两个地方。”他道。
熙儿抬眸,问:“哪两个地方?”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坚定道:“你身边,和,寻你的路上。”
熙儿知道她和辰奂应该尽快离开阎煞回到洲南去,如今阎煞已是宴泽牧的天下,他要对他们不利,轻而易举。再者,平楚和百州正在交战,京州内必定也不太平,她想,辰弘应该希望也需要辰奂在这个时候回到洲南。
但,她的心里又委实牵挂着萧天临和绯儿,尤其是是绯儿,如今白可不在了,荀氏一族又获罪入狱,宴泽牧会不会趁机斩草除根,将她和她腹中的胎儿一起杀了呢?
若他想这么做,有谁能阻挡得了他?阎煞的国君么?
凭他的手段和能力,只怕那阎煞的国君也早已掌握在他的股掌之中了吧。
还有,据辰奂说,李荥并不在大王鹰宫,那他又在哪里?在谁的手中?如今情况怎么样呢?
至于萧天临……
她始终坚信,他不会那么容易被伤害的,宴泽牧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在粹宝养伤的这段时间,她始终被心中这纠错矛盾的情绪纠缠着,不能释怀,同时,她心里非常清楚,她奈何宴泽牧不得,而且在如今的局势下,她不能向任何人求助,不管是辰弘还是田明晟,他们此刻都需要竭尽全力地应付他们面临的当务之急战争。
她想,既然燕九是宴泽牧,是焰帝,那么,龙栖园的园主宣园,眉儿,以及里面那许多侍儿和舞女,定然也有另外一重身份了,不知宴泽牧是否有这份胆量,让龙栖园继续在盛泱开着,若是如此,她可不可以从龙栖园下手,找到一些宴泽牧的弱点呢?
这也是当今唯一可行并值得一试的方法了。
三月下旬,熙儿和辰奂与马营一行开始启程返回洲南。
四月初,一行来到巨贸,熙儿和辰奂到底是重伤刚愈有些体力不支,便决定在巨贸休息一天再赶路。
四月似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首先,百州京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京北王詹泊天在王府中遇刺身亡,其子詹锐上表朝廷后,继承了镇守王位。
接着,又传来平楚丞相田明晟在巡视羚山铁矿之时受到黑风王朝几大高手袭击的消息,据说双方厮杀惨烈,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却是众说纷纭。
最后,是关于前一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霖国公荀放行刺圣驾一案的消息。据说,阎煞朝廷最终查明了霖国公是因为被黑风王朝用黑风摄魂给迷住了心智,才做出刺驾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而且,他还交代了当年捏造罪证陷害兵马大元帅梅瑾的罪行。
国君本欲将他治罪,不料九皇子胸襟宽广,竟上疏请国君看在荀氏一族多年来为辅佐国君尽心尽力的份上,饶荀放一命,只将荀氏三族都流放便可。
因九皇子剿灭黑风王朝立下大功,国君十分倚重他,便批准了他所奏之事,还当朝夸奖他不计前嫌,胸怀天下,听说,不久就要立他为皇储了。
听到第一条消息,熙儿觉得疑惑,听到第二条消息,熙儿忧心不已,听到这最后一条消息,熙儿却是死也不相信。
宴泽牧连自己的亲兄弟白可都不肯放过,他会放过陷害了他母亲一族,并害的他们兄弟二人流放在外九年的荀氏?
不过和辰奂在一起的时候,她却是一刻也不愿露出焦虑的样子来的,比如说此刻,她满怀心事,却仍浅笑着和辰奂手牵着手在巨贸繁华喧嚣的街市上四处游荡。
辰奂说还欠她一条纱巾,要买给她。
但他甚是挑剔,逛过了好几个卖纱巾的店铺都看不中,街市上人多,他们二人本来相貌就很出众,每一驻足便有人围观,久而久之,辰奂渐渐不耐。
熙儿却于那熙攘的人群中频频回头,她总觉得人海中似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可每次回头,穷尽目力也看不见自己熟悉的面孔,便想着,也许是自己多疑了。也可能,是宴泽牧派来的暗哨。
时近中午,她终是被一脸懊恼的辰奂拖进了一家酒楼,在一张临窗的座位坐下后,熙儿笑着问:“嘿,你那是什么表情?”
辰奂皱着眉头道:“偌大的城市,好看的纱巾一条没有,人却多得要死!”
熙儿噗嗤一下,道:“你自己挑剔不说,我看到有几条就挺好看的。”嘴里说着,想起那条被辰奂扯碎的纱巾,心中又暗暗地担忧起绯儿来。按日子推算,这几天,应该就是绯儿临盆的日子了,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就在熙儿和辰奂所在的酒楼对角的一间茶室,燕洱和渺云坐在当街雅间的窗口,看着酒楼的大门。
渺云盯了一会儿,转头面向燕洱道:“燕洱姐姐,我们一定要这样跟着他们么?”
燕洱目光在街面上四处扫动着,缓缓道:“谷主不在宴泽牧手中,不在再生谷,除了她身边,我实在想不出他还能去哪。”
渺云微微皱了眉,道:“谷主如果施展涅影的话,即使我们盯梢一年,都不可能发现谷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