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绝是被冰凉毛巾唤醒的,睁开眼就看到花着脸,蓬头垢面的小墨。
这丫头。莫绝无奈摇头,却发现自己手脚沉得紧,只得开口提醒着专心致志帮他擦拭手臂的人儿:“可是把头伸进锅炉灶里去了?”
听到声音,小墨激动抬头,不管不顾的用力扑进莫绝怀里。好歹醒了,一天一夜,她寸步不敢离。
“这是怎么了?”莫绝皱眉,待她抬起头来时,费劲轻抚她脸上污迹,指尖只需稍稍动几下就染黑了。
“灶台之中可是有你感兴趣的宝贝,瞧瞧,都脏成这样了。”
他什么都还不知道,她该如何去开口。见她神色怪异,莫绝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这身子如此笨重,不听使唤,看来是有人动了手脚,暗蕴内力却提不上来。
莫绝脸色平静,眸色淡淡瞥向一边,化功散么?
还有,这是哪儿,陌生的地方。
小墨搀扶他坐起来:公子,可有不适?
“这是。。?”
{浣衣局偏殿。}
她实在不知该去哪儿,就找了个最近的地方,发现这没人就先把公子安置在这儿了。
怎会?
莫绝楞住。
忽闻院子噪杂,有人来访,正是现任太子爷——龙跃!
他是来看笑话的么?
小墨表情愤愤,任凭外面闹腾,就是不出去。
“确认看到人进到这了?”
“回太子话,有人瞧见,是浣衣局总管事,确确实实有生人进来了,不会有假。奴才仔细盘问过好几次了。”
莫绝定定注视着小墨:“到底发生了什么?”
纸终是保不住火的,小墨一五一十的把冷宫着火的事说了出来,中间省略掉了李爷爷与老翁商讨内容。
莫绝听后没有说话,沉默着,他大概能猜出些什么了。
“把人请进来。”
门突然打开,出来一个浑身脏黑乱的女人,龙跃一眼望去,只见女人从容淡定欠身行礼,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此女虽然衣冠不整,但礼数周全,隐隐透露出一股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风范来。
龙跃朝里看了看,提步前行,身后一干侍卫跟从,好不风光。
他们这算什么?
待看清床榻上之人,龙跃试探行走近:“皇兄可好些了?”
他完全凭借这儿时记忆去辨认此人,男人回眸也证实了自己猜测得没错。
莫绝淡淡打量着眼前之人,没有开口,虽是落魄,那股气势丝毫不逊于人。
龙跃眼里闪过不悦,面上却没有过多表现:“幸好无恙,冷宫无故失火,本宫已经派人去查看了。废墟内发现一节还未烧过的人骨,皇兄节哀。”
龙跃说着,下属便托着个盘子上前。盘子中放着一节白森森的人骨。
瞧了瞧莫绝,尽管忍了又忍,他终究是没有忍住冲动:“冷宫之中可还有他人。”
闻言,莫绝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眼皮子微抬,不解的看向他,不知他何出此言?
那座冷宫可是皇上,他的父皇赐予他和母妃的囚笼。
怎可还有他人?
见他不语,龙跃正欲再问。门外突然起来骚动,听着有人呼喊着贵妃吉祥。
母妃竟然也来了?
莫绝抬手接过托盘,面无表情盯着那截白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霎那间,小墨使劲捂住了自己的嘴,泪珠大颗大颗滴落。
一只大掌虚弱无力的抬起,心疼的抹****脸颊晶莹剔透的泪珠。莫绝正静静的看着她,拇指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小墨脸颊。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小墨赶紧反手抹了把脸。这个动作让她原本就黑黑的脸,花得更厉害了。
晃眼瞧着太子迎着个雍容华贵,气宇非凡的夫人进来。
小墨赶紧忙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将白骨裹好。心中更加担忧另外一件事,为查清冷宫起火源头,皇上怕是会派人将冷宫里里外外搜查个遍吧!
暗道会被发现吗?
平常公子就是从暗道离开冷宫的,一旦离开就是十天半月的。为了此事,她和李爷爷可没少打掩护。
费足了力气讨好着送饭宫娥。
茶贵妃一进来,双眼便直直的盯着莫绝。红唇紧抿,雍容华贵的妆容一丝不苟。
看向莫绝的脸色平平,可眸地的一闪即过的仇恨目光,令小墨心中一惊。屈身借着行礼,不动声色的往床前移动。巧妙的阻断了茶贵妃视线。
她就是爷爷痛恨的茶贵妃?
是害死公子母妃的凶手?
莫皇后死后,连尸首都被人盗走。如此痛恨她之人,怕是只有与她共侍一夫的差贵妃了。
公子频烦中毒,直至再也不敢动宫中送来的饭菜才得以消停。老翁曾提及过,此事断然与茶贵妃脱不了关系。
只要公子多活一日,便会危及她儿子皇位一日。此等眼中钉,肉中刺,何以不除?
这女人,眼神不善!公子脾性她是知道的。对待不喜爱的人或事,一概置之不理。
若被贵妃娘娘察觉到他对她不敬,怕是以后在这皇宫中更加难以行走了。
这是谁?太监吗?
眼前突然冒出个邋遢人物,甚是让茶贵妃不喜。
小墨所穿的衣袍皆是莫绝衣服改制的,清一色男装。加之此时蓬头垢面的,芳容尽掩,令人误认成男子。
而能在后宫出现的,只有两种人:一是皇上。二是太监!
茶贵妃收回视线,侧身对龙跃说:“怎能让前太子屈身这区区偏殿,皇儿此举有欠妥当。”
“景荣宫已派人收拾妥当,你暂且搬回。皇上旧疾复发,改日得空去探你。”
这后半句是对着床榻上的莫绝说的。
说完爽快走人,像似无比嫌弃此地一般,连空气都不愿意多呼吸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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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景宫
推开大门,灰尘,霉味儿扑鼻而来。
这哪是派人收拾过的!
小墨气的眼珠子直疼,泪水不停在眼圈里打转。
不!
她绝不能哭!
硬生生憋回泪水,隐藏好情绪,抬头笑盈盈的继续扶着公子进去。
她哪知,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被人默默注视着。
莫绝抬手轻轻拍了拍小墨头顶,小墨莞尔一笑。
公子乃习武之人,身体到现在觉着没力气,怕是爷爷做了手脚。
{公子,我去收拾收拾。}
屋里院里久无人居住,萧瑟一片。
莫绝淡淡扫过景荣宫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数景象悉数奔来,在脑海之中不断盘旋。
眼眸一闭,深藏情绪。抬起结实下巴,仰望苍穹。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母妃,孩儿回来了。”
嗓音沙哑之中透露出无数哀伤。
小墨心中一痛,躲在柱子后没有出来。
她知道,有外人在,他不会轻易流露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