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过后。
崔琰威领着众人浩浩荡荡来到宫内的兽苑,其根本原因是皇帝大人想在诸位大臣面前炫耀一下自个儿的雄风。
“诸位爱卿,今日既然应朕之约,便要尽兴。朕为诸爱卿备了狩猎之具,不如就在这兽苑陪朕一同一展英姿如何?”
众人都诺了下去。
作为太子,崔青染自然要打头炮。这个斯文败类换上了猎装,又是硬生生地迷倒了一众无知少女,仰慕含情的眼神黏了崔青染一身。他轻松拉开一张硬弓,一支羽箭撕破空气,披着风的碎屑笃地刺在箭靶上的红心中间。褚弦凝瞬间就感觉身边的气氛又朝着她不喜闻乐见的方向发展了。
真是受不了这群思春少女啊······
随即二皇子就上场了。
褚弦凝在高兴身边的花痴之气终于消失的同时,艰难地忆起这位二皇子好像叫作崔蓝俊,是丹贵妃所出。他的箭法比起崔青染的确是差了一点,稍偏一点,但总算没有出了红心。实际上这位二皇子每方面都比崔青染差了一点。虽然就只差了一点,但就是因为这一点崔蓝俊才没有争过崔青染。至于接下来的三皇子,简直是毫无存在感,他不争也不抢,估计就等着他那两个哥哥随便谁斗赢了封他个亲王他就满足了。箭法也是毫无存在感,八环。
后来又上了几位公主,最后在丹贵妃腻着崔琰威让皇帝手把手教她射了一箭四环后,亲王郡主们就出场了。总体来说表现平平,除了西临郡主射出了蹭着十环边的九环的好成绩外,别的大多数都是五环到八环的水平,最气人的是南潇濛这个准确射中过枝杈间黑衣人移动靶的人竟然敢只射了个六环,还一脸“我今天超常发挥了哦”的表情。
再往后褚弦凝基本上就没什么印象了,因为她在打瞌睡。她用团扇在额前搭凉棚,假装是在挡太阳,实际上是用来挡住自己眯上的眼睛。她早在前世就练就了坐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打瞌睡还能让别人夸她规矩懂礼貌的好本事,专门用来应付社交场合,屡试不爽。
没寐多久,褚弦凝被一声哀鸣唤醒。原来他们开始用活靶子了。一群群的兔啊鹿啊鸟啊没命地在猎场内奔逃,后来渐渐加码到狼和狐狸之类的中型兽类。直到最后,一只白虎出现在猎场上。
崔琰威兴奋地大喝一声,在场边搭开箭就准备射过去。
褚弦凝瞬间就明白了,敢情这老家伙就是专门等着这个来炫耀自己呢。她象征性地装了装惊叹,然后就随着人流涌向皇帝身边,几推几挤她就被推到了前排崔琰威附近。
褚弦凝用她5.2的视力远远地打量着这只还挺老漂亮的白虎,在心中赞美过它光洁如缎的皮毛后就开始为它的命运惋惜。
正当褚弦凝想得入神,她就又闻到了一阵让她直起鸡皮疙瘩的浓郁香味,倒不是丹青香或者碧玺兰的味道,只是她身后的厉芳萋身上的香包散了而已。褚弦凝松了口气,同时暗暗嫌弃了下厉芳萋的品位。
远处那只白虎的头在这一瞬间扭了过来,眸子闪出了隔这么老远都能看见的青绿青绿的光,突然极其迅速地就窜了过来。其情态之凶狠让崔琰威一时呆住,旁边的吃瓜群众更是演戏实情傻傻分不清楚。直到最后大家都意识到了这只白虎失控了,它已经窜到了距离他们非常之近的地方,只消再一个飞扑就足以把惊慌失措的崔琰威扑倒在地。人群顿时就被惊慌控制,骚动起来,一波还记着救驾,一波一门心思都是逃命,来回冲击混乱不堪,有些小姐开始尖叫,加剧了这种局面,就连场外的御林军听着这种动静都有点慌了手脚。
在如此混乱的场景之下,褚弦凝第一反应是回去找褚清虞她们。但是她刚扭过去个头,就感觉到背上来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推力,随着极其轻微的衣帛撕裂声,她一个踉跄就朝崔琰威的方向扑了过去,同时她还听到背后有人叫了一声:“皇上!民女来护驾了!”
褚弦凝瞬间相当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与此同时,崔琰威扭头过来,瞬间就听见这一声,看见褚弦凝几乎是飞过来的样子,眼里顿时满是看到救命稻草的欣喜若狂之色,不由分说拽住褚弦凝的胳膊把她挡在自己面前。
因为胳膊被身后的崔琰威死死抓住,褚弦凝连挡都没法挡,只好眼睁睁看着白虎朝她扑过来。
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连眼皮子都动不了,只能睁大眼睛,直直瞪着白虎的脸庞,盯着它尖利的牙齿,巨大的虎口,呼呼喷气的鼻子,额间那个狰狞不已的黑色王字。透过那双绿宝石般光亮明澈的虎眼,褚弦凝觉得自己看到了死神的眼睛。直到腥风裹上了褚弦凝的脸,她才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念头:走开,走开,不要过来啊,我的仇还没有报,我不能死在你的爪下。
褚弦凝已经感觉到了虎爪抓在脸上的热辣感觉和血潺潺流下的湿热感,脑海里却是一阵空白。
它真的走了。
白虎在挥下爪子的那一刻,动作却截然而止。它同时看着褚弦凝乌黑透澈的眸子,它看到褚弦凝的双眼瞳孔慢慢慢慢缩得细长,变成了和它如出一辙的猫瞳。它好像心脏被猛地紧紧掐住,压得它透不过气来,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走开,走开,不要过来啊,我的仇还没有报,我不能死在你的爪下。
白虎哀鸣一声,在转身开始奔逃的瞬间被御林军一箭射杀。
褚弦凝惊魂未定地睁开眼,一刹那间以为阎王殿和猎场一个样。直到自己的双臂被松开,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好不容易才站住,颤颤巍巍地回身朝崔琰威行礼道:“民······民女僭越,望陛下恕罪。”
崔琰威此刻才恢复到原先威严的帝王相,好像刚刚扯着人家一介女流挡老虎的不是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