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东升请郭鸿飞进屋坐下,很客气地说道:“真是辛苦郭家少爷了,这本应是我们去谢坊营去取,没想到你会送过来。”
郭鸿飞稍微显得有点拘谨,回道:“温队长,您千万别叫我郭家少爷,听得我浑身不自在,叫我鸿飞就行。自从我从天津回来,一心想找个抗日队伍加入斗争,听家里人说温队长组织了抗日义勇队,我便借着送刀之名来投奔温队长来了。”
“你要加入义勇护卫队?”温东升问道。
“是。我本在天津南开大学读书,两个月前鬼子用飞机轰炸了我们学校,我的很多老师和同学在轰炸中丧生。学校领导组织幸存的师生南迁,我申请留下参加抗日救亡活动。可是天津形势非常严峻,工作几乎不能开展,我就回了老家,心想在家乡参加抗日斗争。”
温东升点了点头,说道:“如今遍地狼烟,鬼子所到之处,无不惨案丛生。能有你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投身抗日斗争,咱们的胜利就更有希望啊。”
郭鸿飞欣喜过望,“温队长,这么说你愿意接收我?”
“你习过武吗?”
郭鸿飞摇摇头。
“你打过枪吗?”
郭鸿飞又摇摇头。
温东升陷入沉思,郭鸿飞被他的两个问话泼了冷水,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最后唯唯诺诺地说道:“在天津的时候,我们做的都是抗日宣传工作。”
温东升呵呵一笑,连忙解释道:“鸿飞啊,你别误会。你这样的高材生,肯定有用武之地,不过不是我这里。”
郭鸿飞疑惑不解,紧跟着问道:“那是在哪儿?”
“在西山。前些天我跟县党高官见过面,他嘱咐我留意一下人选,作为抗战宣传少年学堂的老师,另外他那边也缺少文职干部,我看你非常合适。”
“那太好了。”郭鸿飞再次喜笑颜开,“什么时候带我去?”
“你急什么?怎么着也得给你老爹过完大寿再去吧。”
郭鸿飞想了想,“说得对,再有十天就是我爹六十大寿。对了,温队长,你们的舞刀贺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们操练地差不多了,你这新刀来的正是时候。”温东升对旁边的田大壮说道:“大壮,快去把刀先卸了,明天一早分发给大伙儿。”
田大壮应了一声,出去了。
温东升和郭鸿飞越谈越有亲近感,气氛也轻松了下来。
“郭老爷子近来可好吗?”温东升问道。
“他很好。我爹之前总担心我在天津的安危,如今我平安回来了,又赶上他大寿将近,他心情很不错。他很期待温队长的舞刀贺礼呢。”
温队长爽朗地笑着,“听说郭老爷子素爱清雅,没想到还是爱武之人啊!”
郭鸿飞说道:“我爹只是喜欢欣赏罢了。尤其前年送我去天津上学返回徐水途中,我爹遭遇劫匪,他们想谋财害命,幸亏我二叔救了他,二叔身手非凡,将劫匪打跑了。从那以后,遇到习武之人,更是敬佩有加了。”
这时,田大壮已忙完,重新进了屋,听着他俩继续聊。
温东升问道:“你这二叔是谁?”
“就是郭家寨二当家,郭二麻子。自从他救了我爹,我爹便认了他做二弟,让他帮忙料理家中的大事小情。”
田大壮一边听着,一边想刚才听到的话,忽然问道:“郭兄弟,刚才你说两年前你爹在回徐水的路上被劫,前不久你也从天津回来也是被劫,这帮劫匪会不会是同一伙人呢?”
郭鸿飞难为情地一笑,说道:“原来你们知道我被劫的事,真是羞愧。当时我坐在马车上,忽然窜出一伙人,把我打晕了,后来不知道把我带到哪里,直到晚上才被方脸大叔元子救出来,听说他给了劫匪二百大洋。”
提到方脸大叔,田大壮不禁想起运送弹药那晚遇到的那两个大汉。他提醒温东升说道:“师傅,那个方脸大叔……”
郭鸿飞问道:“怎么了?你们认识他?”
“不,是这样的。”温东升略带思索后,说道:“那天在郭家寨看到他随身带着枪,所以对他就有几分好奇,想了解下他的情况。”
“他叫于大元,是郭二麻子的拜把子兄弟。我这两年很少回家,对郭二麻子身边这伙人也不大熟悉,我听说郭二麻子以前不姓郭,来到郭家寨之后才改的姓。他那一帮兄弟也不住在寨子里,好像住在附近的村子里。”
“这样吧,鸿飞,请你帮个忙,了解下郭二麻子这伙人的来历,我看他们身手都不错,手上还有家伙。如果能联合起来共同抗日,那就再好不过了。记住要从侧面了解,不要直接跟他们问话。”
“好,我明白了,那我先告辞了。”说完,郭鸿飞出了门,叫上赶车师傅一起回了谢坊营。
温东升和田大壮送走郭鸿飞之后,都在思忖郭鸿飞的话。
田大壮狐疑得问道:“师傅,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郭二麻子冒充刘思平?”
“不排除这种可能。郭鸿飞说的话应该可信,我们先等等他的消息再说。”温东升走进里屋,轻声问田大壮:“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打探清楚了,鬼子在岳家营东的岗楼上新派了哨兵,两个小鬼子四个狗腿子总共六个人,他们两班倒,夜里九点换班。”
“好,那咱们明天晚饭后出发,具体行动明天出发前再定,跟六伢子和二虎子说,不能走漏消息。
“是!”
原来,温东升打算夜袭鬼子岗楼,去夺取枪支和弹药。为了避免枪声招来附近的鬼子,温东升决定用大刀进行袭杀。温东升、田大壮、六伢子和二虎子在次日傍晚时分,早早地吃过饭,然后带上大刀和绳子,悄悄地出发了。他们要在哨兵换班之前赶到岗楼,于是顺着村子外小树林的小路向东狂奔而去。
黑夜里,林子中安静得很,只听到他们奔跑时掀起地上落叶的声音。奔跑了好大一阵,除了二虎子,那三个人皆已满头大汗,脚步也慢了下来,均匀地喘着粗气,暂且当做歇脚。二虎子在前面转过身,催促着喊道:“你们快一点嘛,还不如我个小孩子。”
田大壮说道:“听到没有,二虎子笑话咱呢,如果追不上他,岂不是白比他多吃了几年干饭。”说完,他径自加快了脚步。
六伢子擦一下额头的汗珠,自语道:“幸亏这罗小胖没来,不然这个跑法,肯定累死在半路上。”他也跟了上去。
温东升跑得平稳些,气息也很均匀,毕竟有多年的武术功底,速度和耐力都比超出常人。
行进了一个小时后,他们到了岳家营村,在村子的东路口做好了埋伏,这里是哨兵赶往岗楼的必经之地。按照计划,他们分为两拨,田大壮和六伢子趴在小路一侧,温东升和二虎子趴在小路另一侧,中间摆了一道又粗又长的绳子,静静等待换班的岗哨前来自投罗网。
温东升看着二虎子隐蔽的姿势真是有模有样,不由得夸赞道:“二虎子你越来越像个小战士了。”
“是吗?”二虎子嘿嘿一笑,说道:“等我缴支枪背在身上,就能做个真正的战士了。”
“如果这次行动缴获丰厚,我答应配发给你一支。”
“真的吗?太好啦!”二虎子开心地跳起来。
温东升连忙将他按到,因为远处隐约传来自行车的响声。声音越来越近,三个身影骑着自行车慢慢靠近过来。
他们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盯着自行车。车上的人正是要去岗楼换班的哨兵,他们身穿军装,背上挎着枪,慢悠悠地骑行着。等车轮即将压过路上的绳子,温东升和田大壮猛然间将绳子拉起,这三个人纷纷撞在绳子上,摔倒在地。田大壮和六伢子跃身上前,手起刀落,砍杀两人。另一个人被温东升挟持住,明晃晃的刀片紧贴在脖子上,吓得浑身战栗,不住地求饶。
温东升压低声音问道:“不许叫,老实说,岗楼里多少人,换班口令是什么?”
“现在岗楼里就三人,俩个皇军一个协军,口令是岗哨一五三。”
温东升听后,手一用力,这人翻倒在地,当场毙命。二虎子这时跳出来,把他们身上的枪都取下来抱在怀里,心里乐开了花。
温东升吩咐一声,他们向不远处的岗楼跑过去。这个岗楼修筑地非常高大,上面有一个人持枪在放哨,他不停地向四周瞭望观察情况。
温东升向二虎子打了一个手势,二虎子心里明白,悄悄地跑到岗楼的背面,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学着狗的声音连叫了几声。
岗楼上的哨兵闻声,朝二虎子的方向仔细观察。趁着这个时机,温东升带领田大壮和六伢子迅速溜到岗楼底下。温东升轻轻敲门,不多时有人问道:“是谁?”
“换班的。”温东升答道。
“口令!”里面传出声音。
“岗哨一五三。”
一个哨兵略带睡意地将门打开,田大壮箭步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持刀捅进了他的肚子,这哨兵双眼一瞪,悄无声息地躺在了地上。
温东升和田大壮子冲进岗楼,里面有个鬼子觉察到异样,拎着枪朝门口走过来,可是他刚刚举枪瞄准温东升,已被温东升投出的飞刀正中胸口。田大壮拿着绳子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楼顶的鬼子刚刚从楼梯口经过,田大壮甩出绳子,正好套在那鬼子脖子上,然后用力一拉,鬼子翻倒在田大壮脚下,他将绳子使劲一拉,将鬼子勒死了。田大壮夺过鬼子的枪,又在尸首上狠狠踹上一脚,快速地下了楼。
六伢子在岗楼里转了一大圈,在一个角落里发现八箱子弹和两箱手榴弹,旁边还有几把枪,简直是如获至宝,激动地说“师傅,你看!”
“快,收拾一下,全都背走!”温东升命令道。
他们把绳子截成几段,把弹药背在身上,手上提着枪,顺着树林里的小路,匆匆赶回巩固庄。
第二天一早,田大壮挑选了十来个精壮的队员,聚集在温东升家的小院子。他们手中每人一支枪,分外地欢欣鼓舞。二虎子也得了一支枪,甭提多开心了。
温东升示意大家安静,说道:“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昨天我们夜袭鬼子的岳家营岗楼,缴获枪支十把、子弹八箱、手榴弹两箱。再加上之前的几把枪,咱们持枪小分队算是成立了,咱们手里有了家伙,以后就能跟鬼子和汉奸们真刀实枪地干了。”
队员们欢呼雀跃,纷纷喊道:“打鬼子,除汉奸!”
岳家营岗楼被袭的消息很快传到野旅次郎那里,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心里有点兴奋,有对手才有意思。“这帮土贼竟是这么猖狂,看来我也要活动活动筋骨了。康富贵,查清楚没有,是谁袭击的岗楼?”
康富贵上前回话:“当晚那个岗楼刚刚值班,当值人手不多,听说三两个人持刀闯了进去,抢了枪支弹药,朝西边树林逃去了。”
“西边?莫不是上次偷袭我们的刘思平吗?”野旅次郎疑惑着问道。
康复贵说道:“我认为就是刘思平,只有他这么大胆。这个刘思平我查过了,他是八路军,有一队人马驻住城西大王店。”
“大王店,看来我要去一趟了。”野旅次郎摸着手中的军刀,眼角掠过一丝杀意。他转身看看康复贵旁边的闫晓光,问道:“闫晓光,各处的岗楼加强防守了没有?”
闫晓光上前报告,“回太君,各岗楼已经增派人手加强戒备。”闫晓光稍作思索后,进言道:“太君,据我了解这刘思平不过是个八路军的一个小人物,无须劳烦太君亲自去缴杀。新上任的丁克山曾是警察局副局长,有他代劳追捕刘思平,倒是非常合适呢。”
野旅次郎被闫晓光一提醒,也确实觉得这丁克山是个不错的人选。“丁克山,好的。那就看看他这个副局长是不是名副其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