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太后的生辰宴也如期而至。
这一日大周朝上下欢庆,民间甚至有舞龙舞狮队游街,恭贺太后生辰,挂了面好大的旗子,上面写着“千秋万载,福泽万民”。
这样的势头也算是大周开国以来的第一次了。这日清晨,莫云卿听说了,微微挑眉,有些不解:“怎么还有这样的事?太后竟这样受百姓爱戴?”
按理说太后千秋,热闹的也该是宫里而已,怎么连宫外面也是这样,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花妈妈给莫云卿梳着发髻,轻轻沾了点新贡的桂花头油,笑道:“太后是六十六岁生辰,这样的好日子,民间必然是十分热闹了。”
莫云卿百无聊赖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闻言有些凉凉的笑了笑:“哦?想来必是皇帝或者哪个皇子的手笔了。百姓为生活奔波,谁顾得上宫里贵人的生辰,有些人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过过生辰呢。”
花妈妈将首饰盒子打开,有些发愁:“王妃平日里不常戴这些的,奴婢也就没主意,王妃怎么不曾打上一两套头面呢?这样的日子里,肯定是要带整套的头面首饰啊。”
莫云卿看了看自己的妆奁,发现里面果然只有一些珠钗步摇,再就是手钏玉镯,还这没有能配成一套的。想了想道:“你去卧房找一个红木的大箱子,没有上锁,里面有一套头面,拿出来吧。”
莫云卿所说的那套头面,正是先前萧长恭所送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她一直没有想起来过,想来今日戴出去应该也算合适吧?
花妈妈进去了,出来时捧着头面一脸惊讶,面上都是喜悦赞叹之意:“这红宝石的头面真是精致美丽呢!奴婢有生之年还真是第一次见成色这样好的红宝石头面呢。”
莫云卿不过是淡淡瞥了一眼,道:“这是先前萧长恭给我的,紫苑也说过是价值不菲,我倒是从来没有戴过。”
花妈妈往莫云卿头上一一插戴着,一面说道:“真的是价值不菲了。红宝石本就稀缺,能寻来少量的做个戒指手钏类的玩意已经是不容易了。这一幅头面不仅数量上是见所未见,就连光泽都是出奇的一致,很是稀缺。”
今日莫云卿梳了高耸的飞天髻,用红宝石装点后愈发高雅贵气。因着今日要穿王妃品阶的服饰,必须得系上禁步,莫云卿也没有犹豫,系上了那枚红宝石禁步。
王妃品阶服饰以暗色为主,莫云卿的便是藏青色服饰。上身是交领长衣,上面绣有青鸾鸟,以示身份。衣袖处的暗纹也是相当精致华丽。下身则是马面裙端庄秀雅,外罩一件广袖锦衣,风华自成。
帝京下了初雪,天气颇有些寒冷,花妈妈细心地给莫云卿套上了早就准备的玄色大氅,上面花纹是用银线简单勾勒出的鸾鸟形状,兜帽也做的稍微大一些,未免被头饰给剐蹭到。
莫云卿穿上这一身,又上了妆,自己在镜子里看着都颇为满意,笑道:“还是头一回穿的这样精致体面去给别人贺寿呢。”
花妈妈看着莫云卿也有些呆住了。她一直觉得自家王妃美貌,每曾想过装扮后居然是这样的国色天香。一对娥眉淡扫,精心绘就成了远山眉,一双丹凤眼隐隐透露着贵气,又因为上了胭脂显得脉脉含情。朱唇微启,吐气如兰。
这样的相貌,怕是整个帝京也找不出几个来。
莫云卿看着花妈妈半晌不说话,笑着打趣道:“妈妈怎么愣了?是不好看么?”
花妈妈忙道:“哪里哪里。是王妃太好看了,奴婢一个老婆子看着都有些心动了呢!”
说着又拿出一对羊脂白玉的镯子套到了莫云卿的皓腕上,笑着道:“王妃早该好好装扮起来,这样王爷才愿意到咱们院子里来啊。”
莫云卿也懒得纠正花妈妈的话了,含糊的“嗯”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萧长恭也过来了。
今日萧长恭倒和莫云卿心有灵犀,穿了同色系的衣服。在看见莫云卿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面上却淡淡的:“可以走了?”
莫云卿心情颇好,主动上前推着萧长恭出了府。一路上看着洁白的飞雪在空中飘舞,莫云卿只感觉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花妈妈和离月都在后面跟着,莫云卿看他们离得挺远,便笑着说道:“萧长恭,讲真的,等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你娶了喜欢的人,要是愿意给我在你这儿留座院子,我就闲来无事住一住。春日里酿酒,夏日里乘凉,秋日里喝春日酿好的梨花酿,冬日,你我就在暖亭中饮酒,如何?”
萧长恭背对着她,面上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眼神也是前未有的温柔:“好,我一定给你留着。而且绝对留一座位置最好的,你随意挑也行。”
莫云卿笑的见牙不见眼:“真的啊?你这样的人也愿意啊?就怕你媳妇不愿意。”
萧长恭垂首,宠溺在眼里渐渐弥漫开来:“她一定很愿意的。”
两人说笑着上了马车,莫云卿抱着手炉犹觉得冷,掀起帘子冲外面的花妈妈道:“不知道零露家里如何了?”
花妈妈叹了口气,迟疑着道:“她父亲,许是就这两天了。怕是还得过两天才能回来了。”
莫云卿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今晚上回来劳烦花妈妈给零露再送些银子过去,顺便探望一下。”
这两日光忙着应付沈玖苧,莫云卿并没有去管零露,就连一去好几天压根没回来的重锦也没有顾上。
想来想去这样也好,省的还要再分出精力来对付这个小妮子。
萧长恭闻言好奇道:“是你的丫鬟么?”
“是,那姑娘家里出了些事,抽不开身,我见她也可怜,就让回去照顾家里了。”莫云卿颇不在意的说道。
至于沈玖苧的事,她还不急着给萧长恭讲,今晚一切自有分晓就是了。
到了宣武门口,都是各世家大族派了人来贺寿,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蔚为壮观。
莫云卿看了眼,果然看到不远处沈玖苧的仪仗,十分显眼招摇。好像生怕显示不了自己尊崇的地位,故而将十二幅仪仗队全部都出动了。
“永旭郡主好派头,宫里的皇后娘娘都未必有她的仪仗队恢弘啊。”莫云卿真心地赞叹了一句,却不是嫉妒。
沈玖苧越这样招摇,越发会招来一些人的嫉恨。
“永旭的十二幅仪仗队,的确是有些超规格;了。普通郡主最多只能用八幅而已。但她是实封的,她母亲若不去淮西封地,一直待在帝京,这些年早就权倾朝野了。太后特恩准了用十二幅仪仗队回京,也算是给安兴大长公主脸面。”
萧长恭靠在车壁上,淡淡的说道。
莫云卿知道,在这里,女子不同于自己所知道的古代那样,地位低下。相反的是,只要一个女子足够出色,也能在朝廷中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看来那安兴大长公主,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这么多年一直关注着帝京的动向。
“也是难为安兴大长公主了,一直劳心劳力的。身处淮西,还要关心着帝京,太后合该给她食邑百万户的。”莫云卿调笑了一句道。
萧长恭也忍俊不禁:“你别说,前朝还真的又食邑百万户的公爵,而且还是个女子。”
莫云卿一听,来了兴趣:“哦?你说来听听?”
“也是前朝的故事了。据说那时有个将军夫人,也是将门虎女,一身的好功夫,曾跟着父兄上阵杀敌过的。后来被赐给前朝的虎威将军做了正妻,两人也是相敬如宾。谁知道那虎威将军在一次和别国的战役中不幸身亡,只留下其夫人和一个幼女,孤苦伶仃,无人照拂。前朝皇帝开了恩,给那幼女封了乡君,并且准许世袭。”
萧长恭见马车不动了,知道已经到了门口停下一一查检,便索性讲了起来。
莫云卿一听笑道:“果然是封妻荫子,无功无劳,也能封为乡君。”
“是啊。那夫人也是这样想的。认为自己家真正有功德的是自己的夫君,却与自己没什么干系,便自请上阵杀敌。”萧长恭微笑着又道。
莫云卿见他顿住了,问道:“那她的女儿呢?岂不是一人在家?”
“前朝皇帝本不想让一个女人上阵,怕丢了大国的脸面。用一模一样的借口拒绝了,谁知那夫人带着尚不满十岁的女儿,去了前线。”萧长恭说道。
“然后呢?”莫云卿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追问道。
“然后啊,那位夫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打了场胜仗,收到军中将士的尊敬与喜爱。回朝后也战袍加身,封作了镇西大将军,不久又加封了定远侯。”萧长恭说着,眼神里的意味也越发深远起来。
莫云卿直觉萧长恭并不是一时兴起给自己将这样一个故事,顿了顿敏锐的道:“她的女儿呢?”
“王妃果然是聪明过人,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那位夫人功德圆满举世称赞,至于她的女儿,却是在第一场站以上,就被敌人掳了去,用来威胁她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