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监将盒子递给了上前接赏赐的离月,萧长恭笑着道:“谢长公主,谢陛下。”
“谢什么?本宫多年未见你,总该为你打算才是。这么多年未见,你也长大了,听说还娶了一个很是得力的妻子。”安兴大长公主将眼神转向莫云卿,满含深意的看着她。
莫云卿不知怎的,忍不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玖苧,只见沈玖苧那和安兴如出一辙的凤目里是相同的意味。
太后此时发话了:“云卿,还不上前拜见长公主?”
太后都发话让莫云卿拜见了,莫云卿也不好再装傻,只得上前顿首道:“妾身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安。”
安兴大长公主也只是淡淡一笑:“起来吧,到本宫这儿来。”
台下的众人都是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这气氛着实有些诡异,在帝京稍微有些资历的官员都知道,当年安兴大长公主很是属意萧长恭,一度要将永旭郡主嫁给萧长恭。
莫云卿也不怵,缓缓走到安兴面前站定,直直的看着她,一点也不曾躲闪。
安兴与她对视半晌,兀的笑道:“真是个好孩子,比我们永旭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怪不得长恭不愿意娶我们永旭呢。”
太后面上的神色淡了些许,笑意已经不见了,淡声道:“安兴,云卿怎能和永旭相比?永旭出生就是千尊万贵的郡主,你含在嘴里捧在手上长大的,云卿不过是后来封的郡主,怎么比得起?”
太后这话虽然听起来是在贬莫云卿,实际上有点眼力见得都看得出听得见太后有些不高兴了。安兴大长公主像是一无所觉得样子,微笑道:“哦?是么?那为何能一路封为郡主?”
这话说得极其挑衅,连夏皇后都有些畏惧的看了太后一眼,生怕太后一个不高兴大发雷霆。
但太后和皇帝都没有一点发怒的迹象,太后反而笑了一声说道:“先前哀家病重,是这孩子凭得一手好医术将哀家从阎王爷手里拉了回来,哀家自然是要好好封赏她。比起毫无作为的人,这孩子还算是做了些实事的。”
太后这话说得极其辛辣,直指安兴大长公主和永旭郡主,不过安兴不愧是在淮西把持政务多年,一点也没有色变,反而笑的更加开怀了:“那也是,倒也勉强担得起郡主的名号。”
沈玖苧毕竟年轻,沉不住气,此时笑意里带着点寒意的说道:“方才陛下询问清河想要什么赏赐,莫非还想加封清河不成?这再加封可就是公主了,难不成还要清河和我母亲平起平坐么?”
莫云卿挑眉看了沈玖苧一眼,心中觉得好笑。这个女人还真是喜欢咬着自己不放,既然她这么着急,那自己不妨遂了她的愿。
“陛下方才问妾身想要什么赏赐,妾身方才不知道,现下经永旭一提醒,妾身倒是知道了。”莫云卿意有所指的看着皇帝,娓娓说道。
太后颇为无奈的看了莫云卿一眼,又转向有些错愕的皇帝:“皇帝既然说了,不如现在就下旨吧。”
皇帝刚才已经放下了那句话,现在也不好反悔,只得道:“那传旨下去,加封平国夫人清河郡主为公主,食邑万户。”
这一旨意一出,安兴面上算是彻底挂不住了,底下的群臣也是惊愕于这瞬间的转换。
要知道莫云卿名下可是有着淮南那处封地,安兴虽然占着个大长公主的名号,又怎么比得上莫云卿的新贵?
“看来陛下和太后是真的宠爱这孩子。我不如也锦上添花,讨个好彩头了。”安兴不愧是为长公主,城府极深,方才面色极差的人仿佛不是她一般,眼下笑着说道:“来人,将本宫的那副凤冠取来送与清河公主。”
不多时,一个内侍便取来了那顶凤冠,十分华丽。莫云卿也没有推拒,笑吟吟的接下了:“妾身多谢长公主赏赐。”
安兴眼眸深深的望着她:“谢什么,这是你该得的,只要你和长恭好好的,本宫给什么都舍得。”
莫云卿心满意足的拿着那顶凤冠回了座位,萧长恭压低声音调笑道:“得了这么个好东西,开心么?”
“那是自然。”莫云卿看了安兴一眼,得意的说道,“反正好东西到手了,长公主这会心里哪怕恨不得要将我千刀万剐了,我也不在乎。”
“安兴大长公主为人极其阴狠,别看面上光风霁月的,其实私底下做了多少龌龊事呢。”此时定西候夫人凑过来低声说道,“当年她还在帝京的时候,大驸马也还在世,齐大人给大驸马送了几个美婢,安兴大长公主当面笑眯眯的收下了,第二天就有人在暗娼院看到了那几个婢女,都不成人形了。”
莫云卿奇道:“大驸马?”
定西候夫人谅解道:“那时候王妃还小,恐怕不知道。大驸马爷是当年最著名的状元,不知道拉出探花和榜眼多少,和安兴大长公主据说也是真心相爱的,太后这才赐了婚。不过依妾身看啊,真心相爱那可是未必的。”
莫云卿最喜欢听这样的八卦,忍不住道:“怎么个说法?”
“坊间有传言,驸马爷有个青梅竹马的人,本来二人约定好,驸马爷中了状元回乡成亲,但是长公主看上了驸马爷,执意要嫁。驸马爷心中只有自己的青梅,执意不肯。长公主派了暗卫,将那女子一家都屠了个干净。”萧长恭突然开口说道。
定西候夫人忙附和道:“是是,据说啊,那女子那时候已经怀了驸马爷的孩子,快要生了,长公主派去的人硬生生将孩子刺死在腹中。太后为了平息这件事,花费了好大的力气。”
莫云卿忍不住叹道:“真是可怜,长公主造了这样的孽,现在却是手握大权。可见上天并不是公平的。”
“谁说不是呢?驸马爷也因为这件事,娶了长公主后郁郁寡欢,郡主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先帝很是惋惜,却还是厚赏长公主,以表安慰。”定西候夫人唏嘘道,“谁人还记得那个惨死的女子呢?”
“长公主做出这样的事,百姓中难道没有人群起反抗么?”莫云卿不忍卒听,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这话一出,不光定西候夫人,就连萧长恭都像是看什么怪异东西的眼神看了莫云卿一眼。
萧长恭到底还是向着莫云卿,笑道:“皇帝是君,天下人是子民;长公主对于天下人来说也是君,君做了什么,哪里轮得到子民置喙?”
定西候夫人则是道:“平头百姓怎么会去管这样的事?毕竟是皇家的事,又没有威胁到他们自身。”
莫云卿忍不住皱起了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一个天家封的公主?”
萧长恭看了一眼坐在龙椅左侧的安兴大长公主,低声道:“你大可看看安兴的地位,还会认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长公主么?”
莫云卿依言望了一眼,安兴正和皇帝相视笑着举杯,很是和乐融融的样子。
“就算是这样,那孩子又何其无辜?尚未出生就被人刺死在母胎之中。”莫云卿不忍的低眉轻声说道。
她没注意到,说这话时萧长恭的神色闪过很快的一丝涟漪,转瞬即逝。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事也只是坊间传闻罢了,妾身也只是偶然听闻,具体是怎样的光景倒是不清楚的。”定西候夫人很是谨慎的说了一句,“或许那妇人逃走了也不一定。”
莫云卿不疑有他,只是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了。
宫宴结束之后,莫云卿和萧长恭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莫云卿一路都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显然还在思量着先前和定西候夫人说的话。
“怎么,还是意难平么?”萧长恭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问道。
莫云卿叹了口气,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觉得悲凉。原来这些人眼里,姓名真的如同草芥一般,不值钱,也不值得一提。”
萧长恭不置可否:“这世间本就是这样。有权有势,就可以随意生杀,无权无势,就是任人宰割。”
莫云卿突然转头看向他,眼睛在昏暗的马车里放出若有若无的莹光:“你会这样做么?随意对待别人的生命。”
“那得看是什么情况了。对我有害,我自然不能手软;当然,我也绝不会随意打杀他人。”
萧长恭在上位者里,已经算是很懂民间疾苦了。莫云卿闻言心中不由得宽慰起来,突然又想起什么,忍不住问道:“定西候夫人说那女子的孩子被刺死在腹中,是真的么?”
萧长恭看着她,欲言又止、不过终究还是问道:“你真的想知道么?”
莫云卿一脸奇怪:“自然。”
“其实,那女子没有死。”
萧长恭口吻清淡的撂下这么一句话,却是像一道天雷似的劈到了莫云卿心上,她惊疑不定的问道:“当真?”
萧长恭压低了声音:“是。那女子忍痛捱过一刺,也所幸那人刺偏了,女子清醒之后,便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