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思道将一只古色的铜鼎浸入在一盆清水里,稍候片刻取出,用早已准备好的PH试纸粘贴在这铜鼎的内壁上,然后,从盆里的清水中用镊子捞起一些碎屑似的物质,放到显微镜下观测,一边对办公室内围观的其他人说道:“等我一根烟的功夫,真相就会显现出来。”
这只古鼎是本市最大的典当行的江老板拿来鉴定的,据称,有个客户前来典当此物,声明是宋元时期的物件,要典押一百万元。江老板找了圈内的几位行家看过,是非之论参半。
他想到公安局里有各种先进的仪器,可以测定真假,于是就到我们刑警队来求助。
这可是一桩棘手的事情,这种物品不可能做破损性的检测,更不能像生物检材那样做DNA认定,即使再先进的仪器也是无用武之地。
接待的警员正感到无所适从之际,南思道却把这桩差事接了下来。眼下大家都要在对结果拭目以待。
“时间到。”南思道直起身,回到铜鼎旁边,从里揭下试纸看了看,说:“我的结论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江老板,但我还是要告诉你真相,这只鼎是假的!”
“假的?”江老板心有不甘:“你的根据是什么?”
“就是这个。”南思道把手中的PH试纸亮给众人看:“试纸呈现红色,说明鼎曾经被酸液浸泡过,而这正是造假分子常用的做旧之法。”
江老板说:“试纸确实变红了,我也曾怀疑是被硝酸一类的液体处理过,但是,这只鼎的内壁与外壁上雕刻有许多龙、花鸟及走兽的图案,如果是被酸液浸泡过,这些图案上应当留有被腐蚀的痕迹,可是,这些图案用放大镜观察根本没有发现这种现象,这怎么解释?”
“这要从造假者的手法来解释。”南思道说:“做旧的人是把新铜鼎,先放在地底下埋上一年半载,使其自然侵蚀,然后再浸泡在特制的酸液里经过两天左右的时间,在投入浸泡液之前,用蜡油画上龙、花鸟及走兽的图案,待到取出之后,涂有蜡油画的那一部分,因为有蜡油的保护,所以没被腐蚀,又因为周边的铜金属被酸液蚀去,图案就凸出了,这就是这些图案上没有腐蚀痕迹的真正原因,恰恰进一步佐证了这鼎是假的。”
“这么说,这家伙是成心来欺骗罗?我要请求你们警方以诈骗罪把这家伙抓起来。”江老板忿忿地说。
“嗯,我还有一些有趣的发现。”南队长吸了一口烟:“据我推断,这个家伙是操着福建口音,身高1米80左右,右手有残疾,他还有古字画要向你典押,对不?”
江老板十分吃惊:“南队长,你是不是看了我们店里的监控录像?你说得都是正确的,这家伙当时还带了有八大山人的字画,要质押200万元,我先接下他的鼎,准备鉴定为真的以后,再收下他的字画。”
南思道:“从你到来直至现在我都没离开办公室,更别说看你店里的监控录像了。”
江老板疑惑地:“那你是﹍﹍?”
南思道哈哈一笑:“这没什么深奥的,我在清水盆里发现了一些纤维,我想那是造假者在用纸擦拭铜鼎时留下的微量物质,经过在显微镜下的放大观察,我看出这些纤维是竹子的纤维,而我们日常所使用的纸来自四个地区的东部的主要为江浙之地生产的,他使用的原料多为麦秸,西部主要为四川,使用的原料多为麻杆,北方主要的为东三省,多用树皮,而南部主要为福建其原料主要就是竹子,这样解释你听懂了吧?”
“唔,听懂了,这家伙确实福建的口音,想不到纸里的学问有这么多。”江老板颇为钦佩:“可是,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右手有残疾和身高呢?”
“这只鼎的一个腿有个小小的凹痕,是掉落在水泥地上时形成的,很显然,这人的身高应当很高,当然,不会超过两米,另一方面,这么一只鼎虽然是假造的,但相信他还会爱惜的,以便卖出一个好价钱,没有拿好掉在地上,只能说明他的手有残疾。”南队长指着铜鼎的一条腿说道。
“这个人的右手食指与中指没有了,确实像您说的一样有残疾,但是,这个凹痕也有可能是从桌面上跌落造成的呀?”江老板将信将疑。
“不可能,这只铜鼎四脚平稳,如果是外力作用从桌上跌落,那也应是侧面落地。”
“这下我完全明白了,南队长,请派人跟我去,立即把这家伙抓起来吧!这个骗子跟我约好,今天下午会再过来谈买卖的。”
“当然,我会派人跟你去,但是,不能抓他,你得想办法让他把你领到他的居所里,明白吧?”
“哦,我懂了,端他的老窝。”江老板恍然大悟。
“正确,生意嘛,就要做大的。”南队长夸奖了这位典当行的老板一句,把三组的人安排了四个,吩咐了几句,跟随江老板走了。
这时,内线电话响了,我伸手拿起话筒,是局长室来电,要南队长到他办公室去一趟。看样子又有新案件了。
果不所料,半小时后,南思道回到办公室,一边换上便服,一边对我说:“明诚,换衣服,跟我出去。”
我换上便装,不满地说:“头儿,现在可到饭点了,这是到那赴宴去呀?”
“对我来说,案子比任何美味都要令我感兴趣,而不是那些增加脂肪,破坏身材的食物。”南队长边走边说:“当然,我会照顾你的胃的,到了地方,让你饱餐一顿。”
我驾驶着切诺基按照南队长的指示路线,横穿城市,一路向西,来到了一个神秘所在--省教育考试院。
经过三道门卫的严格验证,我们方才得以见到最终的访客——省考试院院长,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学究,他在那堆满古典文史哲著作的办公室里接待了我们。
“呵,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南队长,你们局长在电话里已经跟我说派你过来,十分荣幸见到你。”他收起介绍信,伸出那干瘦的手与南队长握了握:“我叫刘琦,是这里的负责人,我在食堂给你们留了工作餐,先吃饭去吧。”
“不,先听案子。”南队长说:“吃饱了会妨碍我思维的运转效率的。”
“唔,你跟我的性格十分相投,以工作为重,干起工作就不顾一切。”刘琦整理了一下他那泛白的中山装的脖领,重新坐回藤椅里:“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就开始把这桩谜案从头说起,我们考试院是负责全省各种考试与考生招录与审核以及试卷的监印等与考试相关的工作,包括中学、高考与成人教育的各项考试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勿庸多言,在各项工作中,最重要的当数试卷的制卷了,这项工作机密等级非常高为绝密级,也许你还不太清楚这一流程,我有必要介绍一下,因为在接下来的案件里,这些也是要讲明的背景知识。
一般地说来,我们考试院在接到上级部门的考试样卷后,就会在离考试半个月前抽调各级考试人员前来制卷,这些人是由计算机随机抽选,选中后,就会进入我们制卷区进行封闭性的工作,有校对、印刷、分装与保存等诸多环节,一直要等到开考后,才会准许其离开制卷区,以防止泄密事件发生,这个制卷区就设在我们这考试院的后排的一个三层楼内,最下面一层是一个印刷车间,中间一层是工作区,上面一层是住宿区,一楼有十多名工人印刷试卷,同样的原因,他们也不得离开制卷区。
十三天前,我院接到上级部门的通知,要开展全国成人高等教育招生考试工作,也是成人高考,我们立即就抽调了五十名工作人员进驻制卷区,这些人入驻后,由我院成人招生处的办事员阮利红统一协调安排,本来一切都有条不乱地进行着,但是就在昨天上午突然出了状况。
阮利红通过内线电话找我,诉说她父母要在当天乘火车来本市看她,她需要去接他们一下,因为他父母不熟悉道路,起先我坚决不同意,但是禁不住她的央求,我就同意了,并且规定只准请假两个小时,因为我知道阮利红是个外地的女孩子,三十多岁了一直没有结婚,虽然这次破例让她出去,也不能超过必要的时限,谁知,到了晚上,早已经过了两个小时,阮利红也没有回来,杳无音信,打她的电话关机,也没办法联系她的父母,派人出去寻找也毫无结果,这下我可慌了神,要知道如果由于是阮利红这个环节出了问题泄露了试卷的内容整个成人高考就得重新开考,经济损失不必说,社会影响更是不可估量。
就在我六神无主之际,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昨天夜里十二点多钟,我忽然接到阮利红手机发来的一条短信:我已参破红尘,决心遁入空门,自此了却尘缘,勿用找寻。当我回拔号码,却已关机。
一夜未眠后,我终于想办法与阮利红的父母联系上了,但他们远千里之外的家里,根本没来我市,由于这件事不能再耽搁下去,因此我决心向你们警方求助。阮利红必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就是事件的经过。”
听完刘琦的陈述,南队长沉默了一会儿问:“阮利红有什么特别要好的闺密没有?”
刘琦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她是一个孤僻的人,没听说她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那么她有什么亲戚在本市吗?”南思道又问。
“也没有。”
“还有其他人请假外出吗?”
“也没有。”
“嗯,这桩案子到是有点意思。”南队长来回搓了搓手:“阮利红的宿舍在哪里,呆会儿,我想去看看,也许能有些有趣的发现。”
“当然可以,她的宿舍就在制卷区小楼的三楼。”刘琦用手指了指身后玻璃窗外:“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我想,我的这位伙伴的肚子已经叫唤了,现在我们应该先去吃饭了。”南思道终于说出了我最愿意听到的话。
在食堂用过中餐,我和南队长在刘琦的陪同下来到了阮利红的宿舍,这是一间单人宿舍,门是由楼层管理员打开的。
宿舍里物品摆放整齐,收拾整洁,我看到书桌相片框里有位明眸皓齿的姑娘,猜测肯定是阮利红本人了。
这宿舍里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只杂物橱。南队长的目光似乎定格在了书桌上的信笺纸上。
这本信笺纸上胡乱地写了许多字符及数字,南队长又从废纸篓晨找出了揉成团的几张废纸,上面也乱七八糟地涂满了数字,很像小学生做数学题用的草稿纸,我观察了一下,其上写有1A、2B、3D、1CDF、2BD等等,有的写了又改掉。
南思道看过后,想了一下问刘琦院长:“这次的考试卷都是客观题型吗?”
刘琦说道:“不错,都是以单项选择题及多项选择题为主,也就是客题型,共计占85%的分值。”
南思道的面色开始凝重起来:“那么,这些试卷的答案是由谁掌握的呢?”
刘琦说:“答案只有上级教育部知道,我们都无权知晓。”
南思道点点头:“虽然保密措施很好,但家贼难防呀!”
刘琦问:“莫非这阮利红已把题目的答案做出来送出去了?”
南思道说:“就目前的情况看,应当做最坏的打算。”
刘琦一把抓住南队长的手,急急地道:“南队长,试卷如果泄密,后果不堪设想呀,无论如何,你要找到阮利红啊!”
南思道说:“放心,一定会尽力而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