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树荫下观察着,只见南思道仔细地察看了尸体的各个部位,有几次他甚至把死者的嘴巴瓣开来看了看,我看见他又问了旁边的警官几个问题,然后围着尸体转了两圈,方才返身回到我所在的位置。
“你好些了吧?”一位女警员奉命向已苏醒的虞秋月了解情况,“能告诉我们你丈夫的一些情况吗?”
虞秋月忧郁的眼睛望着丈夫的尸体,机械地点了点头,於是女警员开始了例行的调查,我和南思道则站开去,以免影响警方办案。
“你发现了什么?”我问南思道。
“很惨”南思道点燃一支烟说:“据我的法医学方面的知识看,他死於生殖器被割后的并发症,导致多脏器衰竭而亡,尸体被置放在一堆柴禾之上,地上还有火烧的痕迹,我问了现场的警察,他说报案的是一位菜农,当时他早起给新栽的菜秧浇水发现山脚下有人影在动,他以为是偷菜的贼,於是大声喝喊,但那人并不理睬,仍在搬弄着东西,菜农便扛着锄头赶了过来,那人正准备划火柴点燃柴禾,焚烧尸体,见状只得逃走,菜农便报了警。
“死者是被人杀害的啰?”我接着问。
“关於这一点倒是能引起人的深思。”南思道沉沉地说道:“死者在生殖器割下后存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依我看如果是谋杀的话,就应该直接杀死他,为什么还让他活下来?”
“那是为了折磨他。”我立即说。
“不。”南思道摇了摇头,“死者的伤口受到一定药物的治疗,而且身上除此以外别无伤痕,应该不是被虐待折磨而死的。”
“这就奇怪了,究竟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望着勘察现场的警察问:“凶手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焚尸呢?”
“不得而知。”南思道耸了耸肩。“但就现场留一的线索来看还是留下了许多的印迹,到目前为止,起码我知道有两个人参与了其事,一个年长的,年有六十岁左右,一个年轻的,年有十八岁左右,并且他们是骑一辆三轮车,——也许是电动车来到现场的。
“两个人在现场的草地上还坐了一会儿,我想他们是在商量什么,或者是在等待时机。”
“如果抓到这两个人,虞秋月女士的谜团就可以解开了。”我说,“可是南京城里500万人口,怎样找到他们?”
“我想我们应该走访一下周边的木柴市场。”南思道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话。
“为什么要到木柴市场?”我不解地问道。
“那焚烧尸首的旧木料是经机器开工的方木,我想在这个大城市里旧木材市场应该不会太多吧,我们也许可以获得一些线索。”
南思道阐述了他的见解。
在离中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名为赛虹桥的木材市场,这里一字排开铺陈着上百家的木材店,各种规格的木料应有尽有。
我跟着南思道信步走在店铺前的街道上,南思道则津津乐道地跟我介绍着各种木料的名称:“你瞧那些稍微有些红色的是榉木,而木质很轻疏的当然是水衫啦,而树干弯曲树皮厚的就是杨柳树啦。
“哦,这家锯开的旧木料摆放的挺整齐,木条大小、材质以及锯纹,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这一家啦。”
业主是一位中年妇女,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她一边给小男孩拍着身上的脏泥土,一边呵斥着。
“你们是买木料的吗?”女摊主看见我们后问道。
“是的。”南思道笑嘻嘻地答道:“我的叔叔和侄子昨天在你这儿买了一些旧木料,他们是骑三轮车来的,他告诉我你这儿价格很公道,於是我决定前来看一看,如果木料好,价格又适中的话,我要一卡车呢!”
“你是说昨天来的那一老一少吧”女摊主十分主兴,“啊,那两个客人很奇怪似乎都不爱说话,他们两人都留有齐肩的长发,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你是否记得那辆车是什么颜色,这是订金”南思道给了女摊主五十元,“我家里有三台电动车,其中有一台坏了,我想知道是否是他们两人骑的那一辆?”
女摊主接了钱兴高采烈地说:“当然记得,那电动车的车头是红颜色的,好像是幸福二五0的车身,而车厢则是墨绿色的,尾部还贴了萤光反射条。”
“记得车牌号吗?如果记得我就更加确认是他俩弄坏的车,这样,我就可以让他俩去修车了。”南思道说。
“车牌吗?”女摊主想了一下说:“这想不起来了,当时也没注意,只记得车号牌是绿色的钉在车头。”
“是嘛,这样也足够了。”南思道很满意,“我们可能明天会来取货,再见。对了,顺便问一下他们是昨天九点多钟来的吗?”
“是的”女摊主回答。
下午,骄阳似火,我一个人躲在宾馆的空调房内呼呼大睡,连南思道什么时间出门的也不知道。当我吃完晚饭洗过澡,坐在腾椅里看新闻连播时,南思道手里拎着面包袋回来了。
“这就是你的晚餐?”我倒了一杯水递给南思道。
“确实很渴。”南思道喝了一大口水,把面包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里掏出香烟点燃,然后说道:“对於我来说,追踪罪犯发现真相就是最大的乐趣,这比什么都重要。”
“看样子,你一定收获不小吧。”我说。
“经过今天的勘察与追踪,我已经把凶手的名字和地点告诉了负责此案的南京警方”南思道喷出一口烟雾,“只要抓住他们真相就会大白。”
“什么?你知道了凶手?”我吃惊地喊道。
“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南思道哈哈一笑:“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能抓住这两名凶手,当然,我把他们的名字与住址告诉南京警方时,他们也非常吃惊,因为他们正着手调查虞秋月女士的邻居江似水,得知我的身份后,他们才将信将疑,并同意安排人埋伏在凶手的居住附近以擒住他们,今晚如果你睡不着觉,可以随我一同前往观看这场夜幕下的战斗。”
“呵,当然,我一定要去。”我答道。
夜里十二点多钟,我和南思道来到靠近中华门的长干桥边,这里紧邻秦淮河,河左面就是高大的城墙,而河右面是一排巷落,河边是水木秦淮风光带,灯影倒映,还有很多人在此处纳凉、三五成群,或散步或聊天或打羽毛球。
“怎么看不到南京警方的人员?”我问南思道。
“这肯定见不到。”南思道观察着河岸巷口的出口处说道。
“他们是穿便衣来的,你当然见不到,我想在那村边路口处坐在路灯下甩扑克的四个人,一定是警方的人员化装的。”
“你真的有把握抓住他们?”我茫然地望着南思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南思道开始频频招腕看表,显出一些焦燥的模样,“应该将他们以及他们保留的秘密一举获取。”
“可是我们已经在这个长干桥上走了十个来回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我打着呵欠问。
“再等一等,耐心是侦察员必须要具备的心理素质。”
南思道象是对我说着也象是喃喃自语。
天色渐渐发白,路灯已熄灭,南思道脸上失望的神情也象愈发明亮的日光似的清晰起来。
“南队长,看样子,你的估算是错误的。”一位便衣警员走过来向南思道说,“这儿根本没有你的说的凶手。”
“不,我相信我的判断没错。”南思道固执地说。
“可是,事实胜於雄辩,我和队员们白白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便衣警员说道:“我们该收队了,也许我们该朝另外一条线索追查,失陪了。”
几位便衣警员钻进暗处停放的一辆面包车里,绝尘而去。
我和南思道找了一家豆浆店吃豆浆油条。
“头儿,这次你真的失算了。”我喝了一口豆浆说。
“不。”南思道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我坚信我的判断,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究竟凭什么说凶手就在哪儿,而且知道昨晚他们要溜走呢?”我毫不客气地道。
“南京警方怀疑江似水也是有一定根据的。”
“哦,不,不,不”南思道放下兰花磁碗连连摇头:“江似水根本不具备作案的条件,况且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为了让你明白,我详细地说一下我的追踪经过吧,首先通过现场勘察以及对木材市场的了解,我们知道凶手为一老一少两个人,工具为一辆三轮摩托车,其次,我到南京车管所交通控制中心,调阅了所有路口的录像,根据这两人的出行时间段,在长干桥边的那个巷口有个红绿灯,录像显示这一老一少分别从这里进出多次,这样我确定了他们的方位,於是追踪到此,在巷口小报亭前我买了一包香烟,顺便向店主条听到了这一老一少两人的住所,这样解释你应该明白了吧。”
“可是你是怎么判定凶手会在夜里逃走,而不是别的什么时候?”我仍然怀疑道。
“我使用了一点小小的伎俩。”南思道隐而不发,显出一副高深的样子。
“你既然能追踪到,南京警方也一定能够做到。”我依然不服气。
“你要知道第二个判断要依据第一个判断来做出,南京警方目前把视线都集中在江似水身上,因此他们忽略了一些线索。”南思道快速吃完一根油条,并一口气喝下一碗豆浆,然后放下碗嘘了一口气:“味道真的不错再来一碗。”
“既然如此,你何不建议警方直接冲进去抓人得了?”我还是不放过疑问。
“我也考虑过这个方案,但是如果这样做,就会使凶手将他们的秘密守口如瓶,因此不如让他们自动暴露。”南思道说。
“可是,事实并没有证明你的推断。”我适时打击一下队长的态度。
“这个嘛……”南思道沉吟起来。“目前我也很奇怪,难道我的小伎俩没起作用?”
早餐店里有一台挂壁电视机,此时正在播报整点新闻。
播报员悦耳的嗓音清晰地播报着:“各位观众,早上好,今天是6月28日,农历5月15日,星期三,此次的主要内容有……”
南思道停下手中的碗筷,抬起头,凝望着电视出神。
“喂……”我冲他喊道:“快吃啦,吃完回去休息,现在很困呢。”
南思道一口喝完剩余的豆浆,站起身说:“你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做。”说完转身出了门。
对於南思道这样的工作狂,似乎一切都不重要,包括人的必不可少的睡眠,而他的睡眠则是为了工作的需要。
当我一觉醒来时,窗外已是斜阳西下,飞鸟入林,我从床上爬起心来,冲了一把温水澡,打开电视,泡上一杯茶,正准备品茗之时,南思道带着一身汗渍回到了宾馆。
“喝口水吧。”我把茶递给洗完澡的南思道:“一夜没睡,你精神仍然很好。”
“回到这温度适宜的房间里,与室外的酷暑相比显然能使人顿觉精神一爽。”南思道四肢舒展地坐在沙发上靠下。
“依我看不仅如此,你一定有些意外的发现吧?否则,你不可能展眉舒目的。”
“嗯,确实被你说中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六月二十九,最炎热的一天。”
“农历是5月15日,这是天文大潮的日子,而这一天秦淮河水位上涨,位於河道与长江入口的闸门就要打开,这样说你听懂了吗?”
“这与案件有什么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