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思道双眉紧促,用高倍放大镜仔细察看着摊放在办公桌上的四封信。
这四封信是寄给市里四个局长的敲诈信,邮戳上的日期是一个星期前,里面的内容都是一致的:局长大哥:自从娱乐城一别,多日未见,甚念,小妹因家中有难需急用钱2万(附注银行帐号)望大哥伸手相助,否则,小妹只有将我俩的艳事上网公开以求公道了。落款小妹。四封信的邮戳印分别来自市里汉水、唐河、五河口、三道湾邮政支局,是五河市的东、西、南、北的四个角。
此信自然交到了刑警队,市里领导限期半月破案,众人面对此案感到难以下手,有人建议从帐号着手调查,信封、信纸、邮票上没有任何指纹,只是在背面提取到一枚右手大拇指残纹。南思道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用高信放大镜认真观察这四封信,并深深思考,整整过去一天,然后召集大家发表了意见:一,这四封信出自一人之手,系一人所为;二,系上个月来政府里实习的理工大学行政管理系的学生;三,此学生身高1米70,应在手长脚大身形瘦削;四,此学生家庭困难;五,此学生有一女朋友。
南思道的推断一出,队里的各路精英议论纷纷,觉得这位上司的推断太神奇,如果正确的话,侦察范围将大大缩小,甚至可以确定作案人,但如果此五个条件有一个错误就会发生偏差,使侦察工作是弯路。
侦察工作按照南思道的思路运转着,第二天,一位名叫陈海的学生浮现出来,此人年龄22岁,大四,家是皖北农村的,属于国家级贫困县,身高1米80,但体形瘦削,目前正与一位女同学热恋着,三组的组长王成武建议立即传唤,但南思道不同意,他摇了摇头说:“时机还未到,你们盯住他。”
今天已经是信寄出后的第七天了,南思道下令收网,这会儿,陈海已被三组传唤讯问了。南思道正是利用这段空隙又再次研读这四封敲诈信。
我坐在南思道对面的办公桌,自顾自地整理着归内勤处置的文件材料,但是,我知道这位上司重新观察这个案件的证据,一定是在强化自己的判断,没多久,他就把信封拾进档案袋里放置一边,开始阅读《五河报》,这表明他再次坚定了信心。
王成武兴冲冲推门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材料往南思道面前一放说:“头儿,你说得对,是他干的,全招了,我们在他包里还发现有另外四封信,据他交待,是准备今天下午投寄索要敲诈款的。”
南思道放下报纸,拿起材料看了一会儿说:“工作做得不细,还需要把他女朋友找来核实,因为有两封信是他的女朋友帮助投递的,究竟那女学生是被利用还是参与了敲诈?这要弄清楚,这关系到一个人罪与非罪的问题,也就是关系到一个女学生的人生命运。”
王成武往后退一步,腰身一挺,:“明白,队长。”接着又凑近桌前,嘻皮笑脸地道:“我已经安排人去了,现在我最想知道使得该案突破的你的五条推断是怎样得出来的?”
说实话,这也是我想迫切知道的,如果说前面对这位上司的判断是将信将疑的话,那么,现在则是确信无疑。“你想知道答案吗?”南思道往椅背上一靠,斜视王成武,同时心底里寻求谜底的就象对魔术师的揭秘一样渴望起来。“是呵,就像希望见到魔术大师揭开谜底一样。”王成武恭恭敬敬地说。
“那等你把这桩案子做完整再说吧。”南思道呵呵一笑。
我觉得做为上司统驭部下有许多种办法,有的人严肃刻板建立一道鸿沟似维护尊严,有的人过于随意,却又失去下属的的尊重,这两种情形其实都一样可悲,前者会因苛刻而失人心,后者因无纪律而失权威,而像南思道这样以才能所人服众的才是真的令部属心服口服,使部下乐于接受领导,甘于效命,甚至引以为荣。
王成武熟知这位上司的嗜好所在,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大中华,递了一支送到南思道的唇边,随手用打火机点燃。
“头儿,你放心,有你运筹帷幄的指挥,案子定会十全十美地完成。”
南思道美美地吐出一口青烟,点点头说道:“以我的实际体会来看,享受被贿赂的心理愉悦感,才是贪官们真正的心理追求,连我这样的清官都挡不住你的精神贿赂,还是满足你的要求吧。”
“队长,我这不是贿赂,是真心敬佩呢。”王成武继续恭维着,一脸的虔诚之色:“真的,敬佩得紧呢!”
我差点笑出声来,对于这个像猛张飞似的悍将,挨上这付嘴脸,治像戏台上的生角演着丑角的戏一般滑稽。
“行了,行了,再这样我就恶心了,告诉你吧。”南思道把材料合起来,正襟危坐道:“这四封敲诈信字体笔法内容一致,出自一人之手,应该很容易判断,第二个关于实习生的判断就要复杂多了,但也是有迹可循,首先这几封信关于领导人的名字、单位、分楼号都写得清清楚楚,说明作案人对市政府内部情况熟悉,像你我这样工作了十多年的老警察,甚至连领导的名字都对不上号,由此可见,此人在市政府工作过,至少是短暂工作过,通过回电话了解我知道了实习生,其三,这封信的纸张都是练习簿上的活页纸,指向了作案人的学生身份;其次,从这封信投寄的时间上看,刚好是在理工大学的学生实习结束后,其四,从信的内容看,这种敲诈没有实质性的东西,虽然很低独特,但是很不成熟,说明作案人心智尚缺,但确乎又要有一些胆量,这几点的综合分析,你就会得出我一样的判断;第三个判断是我从那邮票残存的右手大拇指纹上得出的,这枚指印纹络细长而纹线深,根据我对指纹与人全身的体型、身型的研究,此人应当是那种瘦削而精干的类型,属于精瘦型,第四点因为他的目的是要钱,这很容易知道他经济拮据。”
“嗯,确乎有理,那么你怎么知道他有女朋友的呢?”王成武边思索边问。
“唔,大中华如果还有的话……很好,还有半盒,这样更能给我思考的添加动力。”南思道从王成武手里半抢半夺把中华烟得到手里,抽出一支点燃,继续以原有的姿态叙述着:“这四封信分别寄自我市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邮政支局,在一天之内乘坐公交车要跑完的话需要六个小时的时间,从信的邮戳看,这是同一天上午十点点钟发出的,因此这男学生必定有人帮他投寄另外两封信或一封,那么最有可能是谁呢?”
“这我也知道——当然是女朋友。”王成武转身告辞:“好了,我该干活去了。”
“作案人如果是乘坐出租车,你的第五个推论就站不住脚了。”我在王成武出门后,向这位上司发出疑问。
“嗬嗬,你这个高材生应该懂得用联系的观点看待世界,如果你结合第四个判断想一下,要一个穷学生花费两百多元坐出租,就像叫他第二天无钱吃饭一样艰难。”
南思道一边悠闲地翻看着报纸,一边解释着自己的观点:“这个案子里当事人的指纹倒是很让我感兴趣,我似乎更应该得到一些深层次的东本西。”
“什么?”我不解地问。
南思道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身,“我去见一下这个叫陈海的,映证一下我从这种指纹里推断的关于此人人身经历与性格特点。”
内线电话响了,门卫告诉我们来了一位报案者,“旧案未了,又接新案,这很适合你的口味。”我放下电话对南思道说。
“当然,如果案件足够给我启发的话,我很乐意亲耳听一听。
来客是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型健硕,剃着短寸头,如果不是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和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准会使人误认为他是运动员,此刻他因为激动而胸脯起伏着,“这儿是刑警队吧?我是报案的。”来客急急地道“哦,正是,那么你是水泥厂的业务员啰?”南思道指指椅子示意来客坐下,“别急,慢慢说。”
“是的,我是乔岭第三水泥厂的业务员。”来客坐下身去忽而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南思道:“可是,您是怎么知道的?”“这没什么,你的金丝边眼镜架的缝隙处有水泥灰尘,说明了你是水泥厂的,同时,你的穿着告诉我你不是普通的工人。”南思道微微笑道:“你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业务员恭敬地递上一张名片,只见上面写着业务经理乔晓,“哦,这件事太令人气愤了。”报案人接着道,“我要告五河里明实业有限公司老板李明合同诈骗。”
报案人乔晓所说的五河里明实业有限公司是我们五河市一家生产电线电缆的企业,资产过亿,我一听心里暗自有点吃惊,于是打开记录本开始认真记述。
“我们水泥厂就在贵市邻近不远,大概有100多公里,坐汽车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乔晓开始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乔岭水泥厂生产的水泥一直销量很好,几乎履盖了周边县、市,特别是近几年房地产市场迅猛发展,我们的产品就供不应求,拖货的汽车排在长龙在厂门口等候,往往是各大高炉开足马力却仍不能满足客户需求,为此,我厂决定扩大规模,另建一处生产基地,这样我们就需购买一批工程用电线电缆,上个月我来到贵地参观了里明实业公司,因为见到该公司实力雄厚,我们就决定在该公司订购所需的电线电缆,就交了订金,签了合同,这就是那份合同。”乔晓从包里取出一份合同交给了南思道。
南思道粗略地看了一眼问:“总价款为1500万,预付10%,也就是150万?”
“是的,我们第二天就把这150万汇给了里明公司。”乔晓回答。
“好的,你继续。”南思道把合同放下,仍旧专注地听乔晓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