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祤很是后悔当时没有拦住祁缦瑟,现在让她入了宫,无端又生出许多未可预料的变数。
她懊恼的捶捶脑门儿,颓丧的往池国公的书房走去。
进了门,发现池国公并不在。奇怪,华伯不是说爹爹在书房等我吗?
突然,门外响起三姨太焦急的声音,“六小姐在里面吗?”
池祤跑出来,从来都是一副看穿世事的平淡模样的三姨太,此时眼眶含泪,额上还有依稀可见的的汗珠。
“三姨太,出什么事了?我爹爹呢?”
三姨太一把握住池祤,声音抖的不行:“六小姐,快!快去兰苑!老爷在那!”
池祤愣了几秒,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三姨太的眼泪倏地一涌而下,“你娘亲,她,她快……”
一路飞奔到兰苑门口,池祤揉了揉脸,擦掉脸上早已经风干的泪痕,一步一步往房里走。脑子里回响着刚才三姨太的话。
“本来身子已经见好了,上午与我在花园待了半天,心情甚好。晚饭时还亲自来唤我一同用饭,谁知吃到一半突然说胸口闷,霎时就吐了口血出来,我和老爷都吓坏了,忙请了太医,用了药便睡下了。方才我不放心,想着再去看一眼。结果来的路上碰见采莲匆匆忙忙要去请太医,还说要先到书房禀报六小姐,便让她直接去请太医,我来这寻你。”
“祤儿,过来。”此时的池国公褪去了往日英气,只剩一身憔悴。“来看看你娘亲。”
池祤喉咙顿时一阵梗塞,堵的喘不过气,眼泪一下子开了闸。
池夫人轻抬了抬眼皮,看见池祤,费了些力气笑了下,想说点什么,一下子又昏睡过去。
一旁等候的太医此时才上前来,把扎在手臂上的银针拔了,斟酌着语气小心说道:“国公爷,借一步说话。”
池国公摆摆手,“不妨事,还请太医秉实告知。”
太医望了望池祤,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夫人体内之毒存在已久,如今毒性被野葛根诱发,瞬间蔓延至全身脉络,现下还能用银针吊着性命,只是已撑不了太久了,还望国公与六小姐……”说到这,太医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池祤,复又开口:“……早做准备。”
跪在床边的池祤早已泪流满面,握着母亲温凉的手,心里面一阵又一阵的抽痛,亏她还一直自信满满的为母亲调理身着子,可竟连母亲中毒许久都不知道。
半晌,池祤啜声道:“父亲,我想带母亲去竹林。”她转过身,眼底一片血红:“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
池国公坐在床沿旁,神态颇有些颓丧,过了好一会,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爹来想办法。”
父女俩守着池夫人就这么坐了一夜。
翌日池祤醒来的时候,父亲已上朝去了。她小心的给母亲掖好被角,又探了脉,确认毒性没有再继续蔓延,这才起身往外走。
半跪了一夜,腿上的血液一时缺少循环,猛地一起,池祤差点没站住,亏的三姨太候在门外,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六小姐,您可不能再垮了啊。”
池祤感激一笑,“放心吧,我没事。姨太何时来的?”
“来了两个时辰了,想等着姐姐醒了见一面。”三姨太扶着池祤慢慢往院子外走着,“六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我想去后厨看看,昨儿太医说母亲的毒是被野葛根激出来的,我去问问,母亲昨天吃了什么。”
“野葛根?”三姨太若有所思道:“难道是乌鸡汤?”
池祤倒是没什么表情,“我去看看吧,姨太太先回吧。”
乌鸡汤没有问题,饭菜全都没有问题,这是池祤本就清楚的,府里的人都是从爷爷那时就留下来的老人,绝不会有问题。
她来这厨房,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那在暗处的人知道她们在查毒,也查到了。
入夜,林晚霜的车马到了国公府后门,人未下车,直接进了后院。
林晚霜问诊的时候,池祤没跟进去。学医多年,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顾渊陪着她候在门口,看着她她抬起头,想说又不敢说:“三哥,你说………”
顾渊此时并不想同她说这些,直接打断了她:“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在陵城,母亲也会在这边小住,你要不要也搬过去?”
“我?不了,母亲这个样子,我走不了。”
“不会有事。”顾渊侧过身子,预备放到池祤脑袋上的手在半道打了个弯儿,一把将池祤揽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刚要开口,林晚霜打开了房门。
她招呼池祤过去,满脸倦色。
“师父受累了。”池祤上前一步,搀住林晚霜,“母亲她…………”
林晚霜握了握池祤冰凉的手,“放心,我还没那么没用,毒止住了,只是日后恐怕大半时光要在床榻歇着。”
池祤一惊,道:“甚好甚好,师父,我差点,差点以为……”
“你以为什么?”林晚霜瞪了她一眼,“你以为你师父学艺不精吗?”
“徒儿不敢,徒儿不敢。”
正巧池国公走了出来,疑道:“你不敢什么?还有你不敢的?”
池祤吃瘪,倒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同爹爹呛声,转头要进去,却被池国公揪着脖领一把拽了回来,“你娘睡了,别去扰她,你跟我来书房,我有事和你说。”后面的话是对着林晚霜说的,“弟媳,我已将别院收拾出来了,让你受累了,早些歇着吧。”
池祤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顾渊无奈,只得用嘴型告诉她:“我不走。”
书房。
“爹,你要说什么?”
池国公从桌上翻出一本奏表扔给池祤,“小六啊,爹准备告老还乡了。”
“什么?你那日说的是真的?”
池国公静静地看着池祤,没有一点往日的风采,就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看透一切浮沉之后的平静。“是啊。明日上朝我便将这折子递上去,过些日子我们和你们一起走。”
“啊?走?走哪去?二姐,那二姐呢?不管她了吗?”
池国公平静的赏了池祤一颗爆栗,“你忘了,南山的喜帖?你还去不去了?!”
池祤这才像想起,她还有这一单子事儿呢!
“至于你二姐姐,她自有她的福气,不必多言了。行了,睡觉去吧,老子累了,你赶紧消失。”
池祤翻着白眼,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抱着老父亲的胳膊甩了甩,“爹,那你们想好去哪里了吗?”
“还乡嘛!当然荣归故里喽!行了行了,退下吧。”池国公十分不耐烦的把池祤推出了书房,嘴上说着困的他,却让华伯又沏了杯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