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淂和池祤走了好一会,才大概走到了城主府门外那条街的巷口,巷子中间的城主府静悄悄的,檐崖上两端的灯笼因为夕阳的照射,红的很是温柔。明淂缓了口气,一声一顿道:“小鱼……额……小六啊,你这……记性……比以前……好……很多啊!”
池祤眼皮上翻,加快了速度“你在讽刺我,我听出来了。”
离城主府大门还有老远,就看见从门里匆匆跑出来一个身影,那人跑的不慢,一会儿工夫就到了跟前儿,正是工部大人江书城。自祁城主被打入大牢后,江书城一直呆在祁城,恢复民生,清查税务,几天下来成效甚微,祁城毕竟是整个陵州的经济主脉,盐商水税错综复杂,打断骨头连着筋,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十分惹人头大。
“六小姐,您这折返而归是又有何吩咐啊?”
“江大人,或许我是不是该改口啦?”池祤接茬,明淂这种身份自然是轻易不会开口的。
江书城一滞,掩面道:“惯数六小姐最会数落下官,祁城这烂摊子谁爱来谁来,我可不来!”
“江大人这话说的,这为人臣子的,还不是皇上让你去哪你去哪儿啊!”
“哎哟,六小姐,下官这心里一惊,您不是得了什么消息了吧?”
池祤诚心逗逗他,往前挪了半步,挡住了明淂半个身子。“这不宫里来人了嘛!回头与你细说。你身上有铜板没有?我想吃桂花糕了。”
“有的有的。”江书城掏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香囊袋子,隐隐还带着一股兰花芬香。他将十文钱递到蒙面的明淂手中,交代一声“速去速回”又若无其事的看向了别处,将刚才一瞬的停滞隐藏的恰到好处。
明淂走后,江书城翘起眉梢,终于是直起了身子,一脸八卦:“六小姐,为了一个贪污受贿的城主,皇太子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池祤皱起眉,“谁知道呢!不过你这差事,肯定是定下来了。”
江书城眼角一眯,嘴角倒勾:“嘿嘿,其实这差事,下官自觉接定了。”
池祤一滞,随后了然“哈哈哈哈……果然,我爹说你是个人精,言之有理啊!”
“国公爷谬赞,谬赞。”
这二人一唱一和的往城主府走着,池祤因为城外难民的事情心不在焉,一个没留神,竟然被江书城带到了城主府后院的伙房。转头竟瞧见了勒清。
勒清对着池祤拜了拜,行了礼,恭声道:“六小姐,晚膳马上就好。”
池祤轻声:“我不着急,多做些粥施与城外百姓吧。”
江书城倒是插了一嘴:“六小姐莫急,已经吩咐下去了,城外的人暂时还进不得城,但也不会饿了肚子。”
池祤点点头,这才放心的往偏堂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明淂才回来,依旧穿着他那个黑乎乎的大披风。池祤暗暗拽了下他的袖袍,悄声道:“别装了,你早就暴露了。”
明淂拿起筷子的手一顿,脸色白转红,红转青,最后黑了脸:“江大人好眼力啊!”明淂入主东宫已有几年了,朝堂官场的风格也摸得七八,面子上的皇室威严被他拿捏的更是淋漓尽致,朝中更是有不少大臣很是害怕这位东宫之主。
江书城干脆地跪下:“回殿下,下官早已在城外派人暗中监视,瞧见红旗卫,自然推断出是殿下您来了。”
“这么说,还是我自己太过招摇了?”
江书城忙道:“殿下明察,下官惶恐。”说是惶恐,可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这江书城哪里惶恐,他是当朝工部主使大人,其父正是上一任工部大人,官宦氏族,师从池国公,却仍然凭借功名入朝为官,才华满腹,风头正盛。
大家心知肚明,太子本就是故意暴露自己,如今皇室暗潮涌动,储君之位随时可变。大皇子因自小长在云始祖膝下,与始祖皇帝感情深厚,始祖仙逝后悲伤过度,哀恸不已,自愿戍守皇陵,如今已过三年,二皇子母妃宣贵妃乃云洲与东洲边城赭安城守将王充南亲妹妹,王家世代掌兵,军功赫赫,王充南甚至举家迁至赭安,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是此,宣贵妃在陛下跟前那可是荣宠万分,红得发紫。而皇太子明淂,仅仅只是皇后嫡子而已,皇后母家上官氏在陛下登基后便逐渐被削权走向没落了。
安置难民,弄好了功德一件,弄不好哀怨载道。如今瘟疫刚起,太子便出现在祁城,明面上是放心不下池祤,暗地里怕是等候多时了。
明淂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池祤“砸吧”着嘴转移话题:“你这是在我那铺子里买的吗?”
明淂不解“你的铺子?”
池祤故作神秘的把食指竖在嘴唇前,悄声道:“不过这是私底下的交易,万不可拿到明面上来,我只告诉你一个哦。”
明淂瞅着池祤突然靠近的笑脸,少女的芬芳近在眼前,空气中还想还弥漫着些许甜甜的味道,“那是自然,你的事我向来守口如瓶。”
气氛好像有些偏离轨道,原本立在一旁柱子一般的江书城轻咳了两声,躬身道:“六小姐,这时辰也不早了,下官送您回房间吧。”
明淂放下茶杯:“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这…………”江书城为难了,他倒是巴不得赶紧回去,可他身上还有某人的“重任”呢。
池祤奔波了一天,此时早已呵欠连天,“不用送,我自个回就行。”刚起身就被明淂拽住,“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明儿再说吧。明天总是还要再见的。你早些睡吧,我先走了。”
到底还是江书城送池祤回了院子,指了指西侧的偏房,告诉她那是她今晚住的地方便匆匆走了。
池祤迈进院子,倒也没急着进房,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院子,也可以说是这座城主府。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满目青绿,郁郁葱葱。想来这应该是主院了,这祁城主还真是富有啊,这院子里的许多花花草草连陵城都未曾有,还有这装潢,这砖瓦,哪一个不是上上品?!看来这祁城经济主城的名声是真的,祁城主贪赃枉法也是真的,只是不知道祁缦瑟到底在这里面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池祤不急不慢地迈进偏房,房间里的清洌冷香是她从小就闻惯的,她暗赞了一声,这江大人还真是有心,难怪老头那么喜欢他。
等等!
冷香?
池祤重重吸了一口,没错,百里馥奇,是顾渊身上的味道。
难道顾渊来过?
池祤站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绪。
黑暗中悠悠传来一个声音:“你倒是警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