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黛玉便跟贾母说了自己的怀疑,贾母又惊又怒:“云丫头是史家嫡嫡亲的姑娘,若不是她爹娘过世,还有其他人什么事?我是断然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贾母出自史家,如今又是贾家的老祖宗,面子大得很,脾气自然也大得很,一听史湘云可能受气受欺负了,是决计不会忍的。
林黛玉连忙安抚贾母:“老祖宗,老祖宗,您消消气,这不过是我的一点猜测,做不得数,说不定史妹妹只是随口说说呢,我若是当了真,还劳动老祖宗教训史家人,那才是把事情闹大,不好转圜,史妹妹还要回去的,闹开了只有对她更不好的。”
“我看谁敢!”贾母目光如注,金丝楠木的手杖在地上拄得砰砰响。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贾母还是听了林黛玉的:“那你看如何?这时候不说,晚点再说?”
林黛玉点点头:“老祖宗把史妹妹留在我那里住两日,说不定能够看出些什么来。只一个,无论看出什么来,老祖宗都莫要生气莫要着急,不然我定是不会再跟老祖宗说这样的悄悄话儿了。”
贾母无奈应道:“罢了罢了,都听你的,你可帮我仔细着云丫头,她是个可怜的,别让人欺负了她。”
林黛玉点头应了,这才转出去,陪着史湘云去府里各姐妹处去玩。
鸳鸯候在外头的时候听到这些话,等林黛玉走了才转出来,一边给老祖宗顺顺衣裳,一边问道:“老祖宗,这史姑娘的事,您到底是如何看的?”
“如何看?这还要如何看?若是有人敢动云丫头,看看可过得了我这关?”贾母怒道。
鸳鸯无奈笑道:“老祖宗,您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会儿就我一个在,老祖宗还不说实话吗?”
贾母这才收敛了那外放的怒气,往门边,刚才林黛玉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才道;“我这也正是为难的。”
鸳鸯道:“可是在史姑娘和林姑娘之间为难?”
原来,贾母在林黛玉进府之前,也长期养着一个外府的姑娘,那便是跟林黛玉同岁,又比宝玉小一岁的史湘云了。
若是林黛玉来之前,再没有人比史湘云更合适的了,史湘云是史家姑娘,贾母的侄孙女,性子又活泼可爱,在贾母的刻意笼络下,宝玉跟湘云的关系也不错。
贾母对宝玉是疼到骨子里了,舍不得他做那盲婚哑嫁之人,给他挑的自然是顶顶好的,从前便是看好史湘云,所以打小就培养他们两的感情,只等着年纪到了便可定亲了。
但是林黛玉来了便不一样了,这世上哪里还更有比林黛玉更好、与贾母更为亲近的女孩子?
又何况贾宝玉这个不怕事的混世魔王,上天入地就只怕他的林妹妹,林妹妹说上一句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本来贾母还是有些犹豫的,她对宝玉跟黛玉是一样的疼,若是为宝玉求了黛玉做媳妇,自然是一万个好。
但是黛玉着实是个出挑又低调的,连贾母都觉得这孩子大有所为,贾母再是疼爱宝玉也明白宝玉身上多有不足,将黛玉配给宝玉,贾母心中又觉得有些亏欠黛玉。
可是后来那一次宝玉跟黛玉两个齐齐病倒,黛玉还魇着,眼睛都没睁开就四处喊宝玉的名字,这才让贾母下了决心,要给这两个孩子定下来。
只是,这么一来湘云的身份就尴尬了。
别的不说,至少贾母鸳鸯,少不得说起王夫人,袭人,那都是知道贾母属意过史湘云的,如今因为看中了林姑娘,都好一阵子没请史姑娘过来玩了,鸳鸯不得不猜测贾母的心思。
贾母叹道:“再没有人比玉儿更好的,只是云丫头也是我疼爱的,原想等着她大了,给她找一门好亲事,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鸳鸯明白贾母没说出口的话,也知道林姑娘虽然聪慧,但是毕竟年纪尚幼,许多事情还未曾经历过,是想不明白史姑娘如今的境地的。
林黛玉从贾母这边出来,便带着史湘云去薛宝钗那里玩,现在三春都是要去上学的,因为族学的改制,如今女孩子在里头上学也是要正正经经的,也是巧了,迎春探春惜春,往日没觉得在读书一事上有多上心,但是如今却是轻易不肯落下课的,除了旬假跟休沐假,平日里一天也不肯休息。
现在倒是只有林黛玉跟薛宝钗这两个要进宫的人还有些闲适时间,只能去薛宝钗那处玩了。
薛宝钗见她们两个来,笑道:“你们两个赶巧了,我这冷香丸等了好多年才做了那么两次,今年倒是巧,这第三次可见是要配齐了,顺道摘了不少花儿,莺儿晒了花茶,最是新鲜清香了。”
“因是做药剩下的,不算多,又恐别人说兆头不好,没敢送人,就自己喝,今日你们两个来了,正好赶上我这一泡茶,且吃吃看。”
薛宝钗的冷香丸,要用数十种花的花蕊花瓣入药,着实难凑,今年老天爷给力,凑得齐了,剩下的还够炒制花茶的。
林黛玉跟史湘云低头品茶,初开始只闻到一股清香味,等到轻轻吹开茶面,便闻到扑鼻的花香,史湘云眼睛亮亮的:“宝姐姐这里茶好!”
又缠着薛宝钗:“宝姐姐可还有?匀一些给我吧?”
薛宝钗笑道:“这样的就没了,其他倒是有些花儿还多着,回头我让莺儿给你包上一包。”
史湘云听了,笑逐颜开,喜得跟什么似的。
薛宝钗跟林黛玉无论身世如何,都是手里没缺过银子的,要喝什么茶应有尽有,只有有银子还买不到的,从来也没有像史湘云这样,面对一个普普通通的花茶这样激动的。
薛宝钗笑道:“我就是最爱史妹妹这个性子,看什么都是有趣的,好玩的。”
林黛玉亦是笑道:“你可别这样夸她,往后她看你这里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要你‘匀一匀’。”
林黛玉这边打趣史湘云,史湘云犹自不知,只捧着花茶乐,史湘云的丫鬟翠缕神色却有些不同,只不过强压了下去没说什么,等到去完回来,林黛玉要午睡,史湘云带着翠绿去园子里玩儿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跟自家主子吐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