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方的心中叫苦连天,见了尚方宝剑,这北静王是非进城不可了,但是带军进来,那是万万不能的。
若是北静王此时当真要求军队一起进来,那他是当真别想活了。
所以在景木跟他说:“既然驻军不能进来,那王爷的亲兵跟侍卫总可以吧?难不成要让王爷一个人带着尚方宝剑进来?”时,姓方的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毕竟不能总不给王爷面子吧?但是等看到王爷带着一群一看就是一个当十个用的亲兵侍卫进来,姓方的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被迷惑了。
及至北静王拿着这一把尚方宝剑毫发无伤连过十城,带着林黛玉一路到京津渡口,林黛玉才放下心来。
京城就在眼前了,目前没有收到更坏的消息,或许还来得及,大观园里的那些女孩儿们,总不该再落入那样的境地了。
跟第一次上京城的时候一样,船到码头,林黛玉站在船头,看着码头上来往穿梭的人影从模糊到清晰。
不同的是这一次时值隆冬,风霜更大,只是林黛玉却并不觉得几分冷,盖因北静王立在她身后,将小小的她裹进她的披风里。
“距离京城路程不足半日,便是有什么,也能立时赶到了。”北静王全然了解林黛玉的担心,虽然林黛玉在路上并不曾多说什么,只随同他们一起赶路。
但是这样辛苦的路途,她却是半个字都没有多说的,可见心里终究担忧大过辛苦。
林黛玉眉头紧锁:“到了这一处,尚方宝剑许是不好用了。”
那尚方宝剑是真,却不是当今皇上所赐,乃是别苑里的****经赐给老北静王的,老北静王没有用这个求自己的性命,自去了,将这一把剑留给了王爷。
所谓尚方宝剑,是上斩昏君,下斩奸臣。无论是昏君还是奸臣,当今圣上都绝容不得这样一个人在身边的。
林黛玉将手伸出狐狸毛的袖笼子,在斗篷里摸索,北静王立时捉住她的手:“阿舒找什么?”
林黛玉不说话,反手却是与北静王十指相扣:“王爷,有你在,真好。”
隆冬朔风不敌这一句话,北静王将下巴轻轻搁在林黛玉头顶上:“你在,我才在。”若没有你,或许今日也不必有我了。
林黛玉轻轻笑了笑,那笑容清浅得被风一吹就没了:“王爷,我总是不够大胆,想要护着所有人,又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蝴蝶效应是如此可怕,总觉得将事情还控制在原著的剧情上,自己就能够提早应对。
可是这种对已知剧情的阻止推翻,总有一天会到尽头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变成新的模样,若是自己不强大起来,又如何在习惯了偷懒的情况下,去面对未知?
“王爷,此番回去,无论贾家跟林家遭遇如何,那都是我该遭遇的,王爷切莫冲动。”林黛玉与北静王紧握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气。
北静王下意识拒绝:“你知道我不能的……”
“王爷”,林黛玉打断北静王的话,“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不是只为了这一刻,我要去经历、要去面对我的命运,只有我自己真正坚强起来了,才不惧怕未知的命运。”
“况且……答应吐蕃的事情,还有永龄的和亲,我们背后都站着许多人,我们携手逃了,他们却不能逃,若王爷只为着我,却不顾百姓,不顾永龄跟太妃,今后可能安心睡觉?”
北静王摇头,他不能,他倒不在乎自己过得如何,但是林黛玉说得对,若只有他们二人幸存,旁的人一概落难,想必他们后半生也不能安心。
“王爷,你让我去试试。”林黛玉很坚决,如果担心的事情始终要发生,逃也是跑,为什么不向前奔跑去抗争?
二人站在风中说了这许久,声色未变,只斗篷下的手,越牵越紧,越牵越紧,像是一辈子都不能分开一般,又像是……若分开了,这一辈子再也牵不到了一般。
到了港口,北静王需要留在此处将一路投奔他而来的人安顿下来,带着他们进京,是个大麻烦。
而林黛玉,在此处改行陆路,若是顺利,今日日落前也该进京了。
临行送别,林黛玉眼圈一红,仰头看他:“王爷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你……我不在你身边,你切记照顾好自己,若真有事,用暗卫传信便是”,北静王应下,低头瞧见她发顶上的一根梅花簪子,伸手取了下来:“这个留在我这里吧。”
林黛玉带着眼泪笑:“好,我们都要照顾好自己。”
说罢,便扶着紫鹃的手下了船,北静王没有下船,站在最高处,才能看到最远处,一直看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为止,再动脚步,发现肩头早已积了雪。
风雪中行路并不容易,林黛玉收拾好泪珠儿,才对紫鹃道:“叫景木进来吧。”
紫鹃一颗心剖成两半儿,一半在林黛玉这里,一半却一直在前面赶车的人身上。
景木进来,倒是不避嫌,这一路风霜雨雪什么都经历过,生死过命的交情,再谈这些小节反倒落了下乘。
“姑娘有什么吩咐?可是马车太过颠簸了?”景木心中略略有些愧疚,王爷是叮嘱过行车稳健安全为重,但是他太过心急,虽被指派在林姑娘身边,但是总想着若是能够早些到贾府,或许能够早些抽身为王爷办差。
紫鹃看着景木被朔风割出伤口的脸,心里猛的一缩,忍不住道:“前些儿给你的冻疮膏可用了?可是又忘了?”
景木一愣,一只手下意识就往怀里去了:“没忘,没忘呢。”就是,舍不得用罢了。
这个若是用完了,就没理由还带着空壳子了,不如不用了,这样总还能说担心日后要派上用场的。
暗卫为了行踪迅速隐蔽,身上甚少带东西,一般的衣食住行,靠着一双手也就能得了。轻易是不带东西的,更何况是用完了的空壳子。
所以不曾用,不想用,但愿它永远也用不完。
紫鹃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连忙将脸撇向一边,咳嗽了两声才转过头来想要说话,还未开口,便见景木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目光里全然是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