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她出力不少,大夫什么的也没少请。
薛家到底是皇上,人脉消息都是灵敏的,但凡是只要能够找到人,能够求到的方子,都求了,只是无效而已。
这无效也不是单单针对她们薛家的,便是贾母跟王夫人还不是找了许多法子都不见效。
只是没想到最后来给法子的竟然是那一僧一道。
知晓那一僧一道厉害的,可不光是林黛玉一人,薛宝钗从前的冷香丸方子,正是这一僧一道给的。
所以当看到他们二人进来时,薛宝钗都惊呆了,怎么也想不到是他们。
那僧道见到薛宝钗,却并无多言——薛宝钗同他们多年前看到的依旧一样,便是用冷香丸压下来,外表极尽冷清之态,却始终掩饰不了她内心的世俗感。
如今不过是世俗感更强一些罢了,却也没什么大错,这等不关性命的闲事,端看各人因果,僧道二人是不会出手的。
故而也未曾相认。
只薛宝钗心中惊骇,怎么也没想到林黛玉跟北静王请来的人竟然会是曾经给了自己“冷香丸”方子的人。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这二人,一定有法子救宝玉。
只是这法子偏巧了,不让人在跟前,薛宝钗不能接受自己白白守了这么多天,到了却不能被宝玉知晓,尽归于无的事实。
因而便一直守在院子外头,眼下被鸳鸯出言相劝,自己心中有事,口中却无法辩驳,不禁露出焦急之态来。
偏逢王夫人出门来要水,见她这样,心中倒是略微有些松动。
宝玉没好之事,王夫人是没有万分之一的心思分出来看她的,但是现在眼见着宝玉经高人指点施法,有好一会儿没有犯病了,倒是松脱了些。
见宝钗在门口对鸳鸯焦急地说着些什么,听得“宝玉”、“醒来”之类的话语,王夫人的表情便柔和了些。
“你这几日守着也累了,如今既只教我跟老太太二人,你们便回去歇着吧,这里出不了大差错的。”王夫人劝道。
面对王夫人,薛宝钗便是有一千句一万句缘由也说不出来了,不忤逆王夫人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薛宝钗应声:“是,那就劳累老太太跟太太的,高人开了口,这样的事我们帮不上忙,真是可惜。”
王夫人温柔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屋子,轻声道:“无妨的,只要宝玉能耗,便是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罢,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宝钗一眼:“你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我看在眼里了,放心,我都知道了。”
薛宝钗心中立刻转忧为喜,面上却只做担心模样:“是,劳累太太了。”
王夫人看着薛宝钗离去的背影,一边等水来,一边心里也在盘算。
其实按照她的想法,不管是林黛玉还是薛宝钗,她都是看不上的,但是林黛玉突然订亲了,还是跟地位明显比宝玉更加超然的北静王订亲,她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
一直想着要给宝玉找一个出身更加高贵更加孝顺懂事的媳妇儿,但是如今想来,那些人哪个不是精明的,若是往后她跟老太太去了,碰上贾政这样的,看着儿子、侄媳妇病死都不管的人,只怕也大有人在。
故而现在看薛宝钗倒是终于下定决心了——这薛宝钗无论如何,都是她的外甥女,是宝玉的表姐。
家世虽然算不上是显赫,但是也不差,有王子腾这个舅舅在,无论如何都不会看着外甥跟外甥女吃苦的。
况且,薛家有钱,又无身份,正好供她拿捏。
而这几日看下来,这薛宝钗对宝玉也着实够用心了,想起来往日她对宝玉也比林黛玉对宝玉要亲近,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薛宝钗还不知道自己担心的问题早已经被王夫人轻轻放下了,此时只想着,如何能够叫宝玉醒来看到的第一人便是她。
这情意可是别的什么都比不上的,大病初愈第一眼看到的人,一定会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的。
他才刚刚因为林黛玉的亲事所伤,正是孤单寂寞的时候,这时候若是能够知晓她的好,想必大有机会。
若是未曾见到她,等到事后再听人说起她守了几日几夜,那就很不一样了。
他这一场病,守着他的人多了去了,便是林黛玉也是日日来的,只要是日日来,那都是日日守着他的。
难不成还要真跟他掰扯说她一天守了六个时辰,林黛玉才守了一个时辰?
这在林黛玉请来一僧一道的情况之下,听起来就像是个笑话,薛宝钗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所以即便王夫人跟鸳鸯等人都劝慰了,薛宝钗还是坚持每个时辰都去晃一圈。
还真被她碰上了,第三日上,她才去,便听到院子里王夫人一声嚎啕大哭:“我的儿,你可总算是醒了!”
王夫人一边哭,贾母亦是搂着宝玉落泪,一时慌忙叫道:“来人!快来人!”
那癞头和尚说了,只要人醒了,便是没事了。
薛宝钗听到贾母呼唤,立时便推门进了屋,让莺儿去通知其他人,其实原也不用莺儿去通知的,袭人秋纹麝月都是等在外头的,不敢靠的太近,但是离得也不远,这动静,一听到就已连忙地过来了。
宝玉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到贾母跟王夫人的声音,喊了声母亲跟字母,睁开眼,目光扫视,便落在了一脸惊喜的薛宝钗身上。
薛宝钗又惊又喜,眼泪也是簌簌的掉。
宝玉懵懵懂懂之间,心知薛宝钗这是为自己担心,又因自己醒来而高兴,虚虚抬手:“宝姐姐,莫要哭了……”
薛宝钗立时扑过来在床边,惊喜呢喃:“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外头的丫鬟们此时也才敢进来,伺候漱口的,更衣的,饮水用饭的,都是亲近之人。
倒是探春守在门口,见袭人拿着宝玉贴身的衣物就要进去,便亲手拿了过来:“二哥哥如今还未算大好,袭人姐姐还是先等在外头吧。”
袭人目光闪了闪,却也没说什么,只满脸欣慰地交代了宝玉平日里穿衣的习惯,便依言退了出去。
半点也看不出来她曾有什么旁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