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不对,琥珀的模样似乎很紧张,平儿下意识就躲在了院墙后头。
等过了小半刻,小厨房动静没了,平儿再探头出去,却发现小厨房的门被关上了。
煎药关门做什么?
平儿心生疑窦站在原地没有动,再过得片刻,又见琥珀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往四周看了一圈,没见着人,才又回去熬药。
平儿眼皮微微跳动——琥珀这做法她可不眼生。她们这在大户人家后院里当差的,腌脏事见过的、听过的,可很是不少,不说别人,便是二奶奶……
事关重大,平儿不敢轻视,便又在外头等了片刻,才嘴里埋怨着往小厨房走:“……真真是个不讲道理的,要留就自己留,硬是要拉着我来……”
小厨房里的琥珀吓了一跳,立刻扭头过来:“是你?你怎的来了?”
平儿进了小厨房,见小炉子上熬着药,不用她多操心,便气呼呼地往凳子上一坐,开始抱怨起来:“可不就是我么,我倒是不想来,躲不过我们奶奶人好,要亲自守着林姑娘,你说我怎好独个儿回去?”
琥珀听了心中暗自松气,又见平儿进来不过寻常扫了一眼药罐,半点儿异样也无,心道应是没见到的,便与她嬉笑:“二奶奶今日不回去不是正好?你与琏二爷倒有些时日了,不是一直没那机会?”
王熙凤一直生不出儿子来,顶不住外头有人说道,便将平儿提上来做了通房,可是这么多咱日子,平儿的肚皮一样半点儿消息也无。
平儿心中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但此间话不足与琥珀道,便作势要掐琥珀的嘴:“你一个姑娘家倒是好跟我说这些个话,看我不禀了老祖宗去,让老祖宗好好教训你!”
“好姐姐,好姐姐,千万别!”琥珀别人不怕,唯独怕老祖宗。她心中有诸多想法,那也都是因为老祖宗给她面子,在她背后撑着她才敢这么做。
若是有一日老祖宗恼了她,那她可就待不下去了。
平儿一边套琥珀的话,一边等着那药,亲眼看着琥珀面色如常地盛出药来,两人便往林黛玉屋中走去。
绕过一道月亮门,到了一处游廊时,琥珀突然哎哟一声:“看看我这记性,姑娘最是怕苦了,我去拿点子蜜糖渍过的酸梅来,平儿你先帮我端着药。”
说着,便把那药往平儿手中一塞,平儿顿时恼了:“这敢情好,一个二个都使唤上我了?”
琥珀一边笑一边往回走:“你也别等我了,先端着药过去吧,我回去拿酸梅。”
说着,便玩笑似的加快步伐甩掉平儿,拐入月亮门后头,却是没有再走远,只小心翼翼躲在月亮门后头,听着平儿的动静。
平儿口中犹自叫着琥珀的名字骂了一通,倒是也真没等她,端着药去了黛玉屋中。
琥珀这才匆匆跑回小厨房去拿梅子。
而这头平儿听着身后的动静,一进屋,王熙凤便斥责:“在林姑娘屋子里也这般无状吗? 后头有鬼追你吗?”
平儿心道,可不是有鬼追么,心中有鬼之人,比鬼更可怕。
雪雁年幼单纯,见药来了就张罗着要给黛玉喂下,平儿来不及说什么,又抢不过来,干脆反手打翻了药。
雪雁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姑娘身子这般不好,好容易等到一碗药,倒叫你一下打翻了……”
到底是来照顾姑娘的还是来欺负姑娘的?
王熙凤倒是没急着说话,目光流转打量了平儿一眼,宽慰雪雁道:“我一会子教训她!那药还有两副,你再拿一副去煎着。”
王熙凤发话了,雪雁不敢再说什么,抹着眼泪去煎药。
才走到门边,恰好琥珀拿着蜜渍酸梅的小罐子进来,两人差点儿还撞到一起了,雪雁也不说话,捂着脑袋蹬蹬蹬跑了。
琥珀进来,看到地上的一滩药,心里一惊,顿时浑身僵硬——林姑娘便不好糊弄,二奶奶可更是火眼金睛。
琥珀几乎以为要事发了,王熙凤却还笑着对她道歉:“都怪我,头先起来的时候没留意,跟平儿撞了个正着,好好的一碗药,就叫我给碰倒了。”
这、这样吗?
琥珀仔细瞧,见王熙凤跟平儿神色如常,才又笑道:“二奶奶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再去熬一碗便是,可别又背着我们责骂平儿。”
王熙凤笑道:“你个促狭的,就知道你向着平儿,算了算了,倒是我该走开些,免得扰了你们姐妹两个的兴致。”
琥珀一听这话,顿时红着脸低声道:“谁跟她姐妹两个……”
平儿可是贾琏的通房,跟平儿姐妹相称的话……
王熙凤见琥珀心思竟然已想到这头上,再看她对黛玉,便有些不喜,道是原来耗子出自自家炉灶。
王熙凤佯装生气又笑骂了几句,琥珀便重又道:“二奶奶,药洒了,我再去煎一碗。”
“不必了,头先已叫雪雁去了,一会儿我让平儿再去看看。紫鹃如今不在,你且留下伺候着吧。”
林黛玉昏迷之中情绪并不安稳,时时都要人看护劝慰着,琥珀心中着急,可是王熙凤在此,着实不好离开。
不多时,雪雁跟平儿端着药回来了,王熙凤观平儿神色,这才点了头:“喂你们家姑娘饮下吧。”
雪雁正要动手,琥珀抢先夺过药碗来:“我来就是了,雪雁熬药累了,夜深先去睡会儿吧。”
雪雁不肯,巴巴地凑到林黛玉身边,看了又看,只希望自家姑娘快些醒来。
把个琥珀急得不行,只恨分身无术,没人帮她引开王熙凤跟雪雁几人。
若是林黛玉醒来,总会跟人说出她的事体来的,到时候紫鹃也能够作证,她可就万劫不复了。
必须要对林黛玉下手了,到时候再把脏水往紫鹃身上一泼,她自然就摘出来了。
只是眼下她该如何在林黛玉身上动手脚呢?
正这当时,外头有人进来,轻声细语:“林姑娘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