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是这样,林黛玉想通了——皇上去年犯病,被亲近的妃子知道,或许贾元春她们碰巧也知道一些,但是知道的不够详尽,不够真实。
所以才给她们晋升位分,又许她们归家省亲。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封住后妃的嘴,也能够转移前朝的注意力,大家都对皇上诚惶诚恐,一边又感激皇上允许家人团聚。
加上省亲别墅的建造,几乎耗掉两三年的时间。
难怪呢,贾元春进宫之后一直没有消息,突然就说封妃了,简直是一步登天,现在想来,莫不是元春早就知道了?
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早。
林黛玉突然有种紧迫感,明知道这么问有些大逆不道,但是还是问了出来:“王爷,不知道皇上这次的病情如何,还能够再起来吗?”
北静王摇了摇头,林黛玉心中如雷大震。
难怪,明明去年在宫中见到元春的时候元春还十分春风得意,并且不介意在别人面前表现她对林黛玉和薛宝钗的亲近——这是宠妃才会有的待遇,足够有底气才不会担心别人说她裙带勾结。
但是不到一年时间,省亲之时,虽然元春并未表露太多,但是却屡屡担心贾家荣宠风光过剩。
外头的人只看到贾元春封妃得宠,省亲风光,却不知元春此时处境为难。
皇上已经病重了,很可能一病不起,元春这个贤德妃,用不了多久就是帝陵之中的一个老太妃,什么都做不了,不能给贾家带来任何庇护。
所以此时贾家越是风光,等到将来皇上薨逝,就越是招人眼。
林黛玉手心捏了把汗,抬头看向北静王,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林黛玉也不用顾忌什么了:“那依北静王所见,新帝人选是谁?”
“林姑娘,这件事你最好不要结党,无论谁上位,中立者虽然不会荣耀袭身,至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北静王斟酌开口,朝堂之上的事情,太过复杂,也太过诡谲。
当朝并不是没有过,被皇上、文武百官看好的人选,甚至有可能是皇上曾经立旨肯定过的人选,也不一定就是最后的新帝。
林黛玉摇头:“王爷,您觉得我父亲,跟贾家,是中立的身份吗?”
“不是。”北静王微微无奈。
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跟林黛玉谈及太多的原因,林黛玉的出身,本来就代表着某种方向,她避不开。
林黛玉脑子里乱乱的,她一直以为事情在她的掌控之中,如今王熙凤秦可卿都成了她的好友,宝玉也成器,林如海也还活着,这样庞大的队伍,怎么都能够保她小命无忧吧。
可是剧情好像突然就加快了,贾家覆灭的原因还没找到,但是皇上的薨逝就在眼前。
改朝换代,新旧更迭,站在风口浪尖的贾家,谁知道会被哪一阵风给吹倒?
可是红楼梦中皇帝到底是什么时候薨逝的?这一次是真的病重还是虚张声势?林黛玉根本一点儿都不记得,贾家倒得太快了,快到她根本没有记住宫里发生的事情。
林黛玉喉咙轻轻咕咚一声:“王爷,以如今贤德妃的身份,贾家的前途命运都是拴在皇上身上的,我需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以及目前最有可能继位的人。”
北静王神色冷下来:“林姑娘,你这话僭越了。”
“王爷,我们如今这样,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我所求不多,唯有家人平安健康,你知道的,我只剩下一个爹爹,还有贾家的亲戚,我会尽最大可能让贾家不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但是我不能两眼一抹黑。”
北静王道:“林姑娘,我跟你说的已经够多了,有些话,出我口,入你耳,已经是极限,不该问得这样多。”
林黛玉搞不明白北静王为什么突然又不肯说了,她刚张了嘴想要央求北静王,可是看到北静王脸色的瞬间,她冷静下来了。
她不能这样,北静王帮她,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她怀揣着对原著的熟悉,一路顺顺当当走过来,现在遇到难题了,第一反应却是向北静王求助,这不对,她怎么会变成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种人。
林黛玉冷静下来:“王爷教训的是,是我僭越了,今天的事我不会跟第二个人提起。”
顿了顿,林黛玉又无奈道:“但是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我没办法坐视不理,我会尽量让贾家避开这场漩涡,虽然我也不知道漩涡的中心点在什么地方。”
不过这个时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原则总是没错的。
北静王见她又理解错了自己的想法,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
要是景木在就好了,景木平时虽然也有些楞,但是好歹面对这样的情况也能够“分析”出个一二三来,好过他在这里束手无策。
北静王有些惆怅地看着林黛玉,林黛玉方才敲击指节记录,此时事情变得复杂,她来不及顾忌形象,一腿半蹲,坐在另一条腿上,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用石子跟落花表示不同的地方跟人,宫中贾元春,淮扬林如海,林如海这边只放了一颗小石子,看着单薄,但是关系却很深。
从林如海这里又滋生出来几条线路来,林家在京城是有势力的,虽她年纪小未出阁还不便到处走动,但是林如海每年都会送东西来维系林氏一族的关系。
还有,林如海跟当今圣上的关系,虽然皇上因为某些原因先将林如海外派出去,但是谁都知道,林如海一路青云直上,是很得皇上重用的。
贾家这里,目前看着还算牢固,但是基石不够,大房那些不说了,这一辈是没什么靠得住的,况且有秦可卿这个定时炸弹在,大房是能低调就要低调。
二房宝玉贾环都还需要时间才能够出师,更别说贾兰了,距离科举还远着。上一辈又没有什么进益,看着坚固,却是花瓣一样风吹就散,一推就倒。
到北静王这里,林黛玉有些犹豫,之前她恍惚想起来的那版红学学说中,北静王水溶才是她真正要报答的人,也是这一世情缘的最终对象。
可是她跟北静王,总是这么若即若离,她每每觉得北静王好似对她有些不同,北静王就要将他们的距离拉开一些。
等她心灰意冷,北静王又总是适时出现,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