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看着手中不过存许的字条,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元妃省亲的时候提点过贾家,贾家近段时间安分许多。
至于林黛玉,她不是个喜欢生事的性子,只是自己的主意有些大,目前没有什么不合她意的地方吧?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换衣服落跑?
林黛玉喜欢私下搞事情,在北静王这里是挂了名的。
她不喜欢跟人惹麻烦,也不喜欢跟人说废话,一般有事就自己去做了。这性子是好,但总让人不放心。
北静王看了一眼,旁边的郑太医见他心不在焉,提醒道:“皇上身子不好了,如今越发忌惮你了,你这几日最好不要出去了。”
皇上最忌讳的便是大臣们结党营私,如今身子不好,更是草木皆兵,哪怕下朝同路的时候多说了两句话,第二日必定就会传到皇上耳朵当中去。
郑太医见北静王没有反应,提醒道:“这一次可不像从前那么容易糊弄,现在出去就是招风头的。”
你就是没事,皇上觉得你有事就是有事。
北静王沉默没有说话,看着郑太医给他扎针——只要在京城,他的身子就必须是虚弱的,必须是因为受了重伤或者得了重病,才能够回来京城,看看北静太妃,看看永龄公主。
若是他好着,就只能够去那些山高水远的地方,徒劳地去寻找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长生不老之药。
北静王沉默不动,郑太医的心一寸一寸往下沉:“你不是想要这个时候出……”
“我要出去。”
“你……”
郑太医感觉自己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差点儿上头血栓。
这臭小子!就是好好跟他说话他就不听,非要搞出事情来才高兴吗!他已经快要告老还乡了!
要退休了!帮不了他多久了!
北静王道:“我戌时之前会回来。”
说罢,也不管郑太医是不是还血涌上头眼前发黑,就拔下自己身上的银针,头也不回地朝着大门出去了。
郑太医盯着自己手上的银针,心下闪过一个念头,刚才这针要是扎在他的风府穴或者玉枕穴就好了,昏睡一场免得他惹事。
这头北静王才从府中出去,林黛玉已经到了晴雯家中。
之前让秦可卿来看晴雯的时候,就向紫鹃要过晴雯家的地址,虽没来过,但是还好不难找。
原因无他——晴雯跟她嫂子的对骂在门口就能听到了,不用推门或是翻墙就能够知道里面是晴雯家。
晴雯此时扒在窗户上,因为身体虚,光是跟她嫂子这么对骂都气喘吁吁的:“没脸没皮的东西,我平日里少给你们钱了吗?如今又不是吃你们的,我拿银子买,你又凭什么说我!”
晴雯不是个喜欢掉眼泪的人,尤其是来了个以哭著名的林姑娘,为了表明自己跟林姑娘不一样,晴雯更是半滴眼泪都没掉过。
可是这段时日,光是躺在床上掉的眼泪,就比从前一年加起来还多。
太欺负人了,她还没死呢!她还活着,还有人来看她呢!等宝玉病好了,宝玉一定会来的!
晴雯嫂子不甘示弱地道:“呸!你如今住我的地盘,一日三餐都要我送到你手上,还不想给银子?凭什么啊!你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住在别人府里,做了今年狐媚子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吧!”
“头先我还给你熬了鸡汤,喝进狗肚子里去了?那可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你回来我鸡鸭鱼肉伺候着,还给你买药,可你这倒好,吃了我这许多东西,这许多药,还装病!就躺在床上不起来了!做梦!想谁伺候你呢!”
晴雯嫂子也就刚收了钱的时候态度还稍微好点儿,想着其或许秦可卿过阵子还会过来看晴雯呢。
然后又是满怀激动地去贾府打探消息,那个大丫鬟——她至今也不知道袭人叫什么明儿,只能叫姑娘。大户人家的丫鬟,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还尊贵呢,说是会跟主子们说。
可是也没见着消息,这都有几日了,若真是怀的什么主子爷们儿的种,怕不是早就找上门来了吧,半点儿消息也无,莫不是怕的是什么小厮家仆的床?
晴雯嫂子越想越觉得是,再想想那天秦可卿对晴雯的态度,可不是什么小心翼翼,虽说是让她好生活着,可是也并没有多加照顾或是关心的表现。
怕不是只是因为人家奶奶心地好,听说晴雯怀上了这见不得人的种,这才过来探望的吧,不然,怎么会如此放心。
晴雯嫂子一想就心疼——若是早知道那日秦可卿给的银子只是最后一次,她说什么都不会给晴雯熬那鸡汤的!哪怕只熬了一次,肉跟汤都自己吃,只将骨头渣子什么的给晴雯再煮煮喝,那也好歹是个鸡汤不是!
更别说那些个正儿八经去药店开的保胎药呢!那个因为专供孕妇用,连她都没喝,全给晴雯熬了!
晴雯怒火中烧,她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刚想要骂回去,可是顿时腹中一阵疼痛,钻心似的肠绞,整个人脸色霎时苍白如纸,连喘气都抽得疼。
晴雯软软地倒了下去,晴雯嫂子不说服,连上前看看的意思都没有:“哟,这是装给谁看呢,刚才还跟我对骂呢,这会子就是装病啊!你倒是继续装啊!看老娘我还此不伺候你!”
“呸!”晴雯嫂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汤药,心里直叹可惜,要不是因为这药是单给孕妇保胎别人不能喝的,她是真不情愿给晴雯。
“药我放这里了,别在我面前装,药你爱喝不喝,不喝就早点死去!免得费我这许多功夫!”晴雯嫂子骂骂咧咧地走了,林黛玉听着这动静,连忙闪身避到一边,等晴雯嫂子走了,才悄悄摸上去,开门进去了。
院子里鸦雀无声,林黛玉停住脚步听了一会儿,才听到左边一间屋子里传来气若游丝的痛苦呻吟。
这声音很不对,林黛玉急急过去,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