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初夏记得快也忘得快,不光不记人,也不太记事儿,这件对她来说算不上事的事很快被她抛之脑后。摆在她面前的还有一大堆破事儿需要她这个组长来处理,眼前这个看似乖巧的淑女就是她要解决的第一个破事儿。
凰巢这么一个屹立几十年不倒的大品牌着实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才,不然光啃沈芳菲的老本也不够啃得。
初夏就是其中之一的顶梁柱,即便她是沈芳菲的女儿人尽皆知,即便沈芳菲的徒弟梁珣都是她的上司,只不过心知肚明便好,这就是凰巢干净的风气。
虽然有梁珣和初夏在,却也需要一些新鲜的血液注入。每个月的招聘日也是一个月除了发工资那一天最忙的一天了。
不过和初夏没多大关系,毕竟招进来的都是从基层做起,和主要决策没多大关系。
其实说梁珣要求高,其实知道初夏的人都知道,初夏的有时候那令人发指的灵感比起梁珣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期主题是青春,一系列常规的会议结束后,初夏深深地埋进了杂志剪报里,直到所谓新人来报道。
“初组长好,我是新来的小编杨可。”声音甜美,宛若黄鹂,初夏抬起头,扶了扶红色眼镜框,上下打量了一番,“我们这期设计主题是什么?”
一下子问住了新人,苏瑾在一旁小声提醒,杨可捏紧了文件夹,“青春!”一如既往的响亮,可是缺了几分底气,初夏凉凉地瞥过苏瑾,苏瑾缩回了伸得老长的脖子。
“你既然知道,还穿着A字裙来上班?”放下了手中的剪报,双手抱胸,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眼睛却像X光一样扫描着杨可全身,“红色西服是成熟的象征,黑色高跟鞋是职场的配物,还有银色铁链表,你确定你知道这期的主题?”
苏瑾忍不住瞟了一眼初夏桌上的成品,默默地吞了口水,为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打心眼里默哀三秒钟。
杨可像一只误入迷途的小鹿,清澈的双眸不知所措的转动着,办公间死一般地沉寂。
终于,她开口了,“对不起,初组长,我不知道这一期的主题。”
嗖……
剪刀扔入笔筒,初夏笑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呢?这里不是在卷子上改改分数就能蒙混过关的应试教育学校,你也不是来打酱油的,什么都不清楚的话最好收拾东西走人,还有……”
初夏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不要叫我组长。”
手中的稿子被主人无辜的拽着,初夏甩着高高的马尾辫离开了办公间。
杨可的眼里盛满了委屈的泪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让其他男同志忍不住为她揪心,在心里狠狠地骂初夏这个女魔头,却谁也不敢出头说句话。
苏瑾叹了口气,递过一张纸巾,也什么都没说。
空无一人的女厕所,初夏将手里的稿子狠狠地揉成团,扔进了马桶里,摁下了冲水键。
对着镜子摘下了红镜框,扯下皮筋,微微卷曲的发丝坠落肩头,心中隐隐一丝内疚,不过是新人,她何必这么狠,也许给个机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镜子里自己眼中的脆弱让初夏狠狠地摇了摇头,打开冰凉的水,冲刷着双手,谁不是从职场上摸爬滚打苟活下来的。能到今日这个地位,沈芳菲除了给了她一副身躯以外,其余的全是靠自己,直到自己升为组长,才慢慢被人知晓,初夏是沈芳菲的女儿。
她初夏不是天才,并非所有出自她手下的稿子都能成为艺术品,没有家财万贯不愁吃穿的本事,她只有为了仅剩下的理想继续拼搏奋斗,直到如今,只要有一幅,哪怕是一幅画稿差强人意,总会有人嚼舌根,指桑骂槐的说某某的画一点都不如她妈,走后门也走得太过分之类的话。
她不是那种喜欢拿光明正大走后门来当说辞的人,她走到今天除了为了自己的梦想还为了争一口气,在人前争一口气,告诉沈芳菲她谁也不靠就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不是需要抓住谁的大腿。
早就知道杨可准保会去梁珣跟前哭哭啼啼,但没想到向来不为美色动摇的梁珣也举了白旗。
“你的脑子被抽水马桶抽光了吗?”初夏那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一下子冒了上来,“对公司的要求一无所知的小编能够用吗?还是说你打算买个花瓶摆在公司看?”
梁珣顿时失笑,他当然没有因为杨可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动摇,而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不可能动摇,“她是杨董事的女儿。”
初夏冷笑了,很淡定从容的戴上眼镜框,起身道:“我走了。”
明知道劝解没有用,可梁珣还是忍不住开口:“就算是个摆设,也是一个对公司有用的摆设。”
初夏站定,回眸一笑,却冷到骨子里,“这是不变的规则,我明白。”
这意味着凰巢面临经济上的危机,面临着公司即将依靠这样一个花瓶来运营,这就是可怕的经济危机,这也是可怕的商业定律。
“听说沈总要结婚了。”
初夏放在把手上的手僵硬了,红色阴影下的双眸似乎在哀泣,“是么?结婚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说为什么今天的初夏诸多的心气不顺,只能说是因为沈芳菲了。
上次那个叫沈安的男人不仅没有因为她而放弃,反而变本加厉,初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总之是不是太明朗,甚至有些阴暗。
这样的情形,初夏不用再不知趣地问这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所以她做了无用的反抗。她狠狠的撕掉了那张大红的请帖,冷笑的看着沈芳菲道:“二婚不是粉红色吗?”
沈芳菲愣住了半秒,堪堪道:“没有提前告诉定做的人,所以……”
“你是根本没觉得自己已经结过一次婚了吧?”请贴上的婚纱照,笑的一脸灿烂的沈芳菲小鸟依人的依偎在沈安瘦弱肩膀上,不觉得讽刺。
初夏的高跟鞋深深地踩在那张照片上,沈安俊逸的面庞被鞋跟完全遮掩,沈芳菲看着她这幼稚的举动,有些无奈,“初夏,你改变不了什么,你无法阻止初唯华的离开,也无法阻止我的再婚。”
高跟鞋轻轻拿起,初夏将自己锁在房间,脚后跟已经红肿,不禁苦笑,她是不是总是这样,伤人又伤己。
初雪提着一大包卫生棉推门而入,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沈芳菲爱惜的拿起被踩脏的结婚照一幕,咽了口唾沫,走到沈芳菲面前,“初夏回来了?”
沈芳菲答非所问,“小雪,我要结婚了。”
初雪很是温和的笑笑,“恭喜你。”
沈芳菲抬眼看着她的大女儿,以为是祝福,却撞见一双毫无灵魂的笑眼里,她最不懂的人不是忽冷忽热的初夏,而是总是戴着面具示人的初雪。由此可见,初夏不祝福她,初雪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