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玉是很气,计划好好的,现在都没有在他的掌握之中,本想与老夫人交换条件,等着拿到休书再将夙儿藏在外头,过阵时间,等他斗败德馨太后,名正言顺地将夙儿接进宫。
现在好了,秦裴扰乱他的棋局,如果夙儿真被他带走,德馨太后和秦幕,还有西羽侯那边一定会有所察觉,到时夙儿她该站在哪边好?她又会伤心,不知道怎么办?
苏墨玉他一直想给秦夙幸福,想她没有顾忌地跟着自己,现在看来,一步步地走偏他布下的。
他急,他怒,但是唯今之计不是杀了这群无用的暗人,而是要查到夙儿到底在哪?
脱离了监视,苏墨玉一时找到秦夙的下落,他翻遍了整个帝都,直到痕王府传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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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苏芩一个人游荡着帝都,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这样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累了,就歇下。
离开洛府,被老夫人丢弃,那感觉好像三年前被秦府抛弃的感觉一样,最亲的人不要了她。
她就像个孤儿,没有去向。
孤儿?她本就是孤儿,自己的娘亲不能认,自己的父亲在哪都不知道?
一路走下去,整个帝都很安静,安静地怪异,四处没有人,一场大雨赶走长街的路人。
她走着走着,直到在琴坊门口停下脚步。
为何会来到这里,她不清楚,也许是她想再见一眼公子,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她一直以为自己放下了,可想起公子与雪莺的一幕,心还是隐隐作痛。
走着琴坊的屋檐下,没有进去,收了伞,听着里头传来的琴声。好熟悉的琴声,是公子教她弹的那首《凤求凰》。
还记得她当初傻傻地向公子求爱,开口不出,只说,公子,你能叫我弹《凤求凰》吗?
后来,公子教了,每一遍,每一遍很认真地教他,而每一次公子看她的眼神都很温柔,就算她天资不够将琴弹得乱七八糟,公子也只是温和宠溺地笑笑,摸摸她的青丝,柔声笑道:“没事,再弹一遍就好。”
公子总是那么地温柔,对她那般地好。
站在屋檐下,听了很久的琴声,琴音止,雨亦是停了。
里头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沈苏芩问过,这琴坊早就是公子名下的东西,那出来的人或许就是公子。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害怕地想逃,又不舍得离开。如果公子出来了,她要对他说什么好?
问他,为什么没有认出自己,是不是她丑了?
还是装作陌生人,只淡淡一笑地好。
还是离开好了,他与小雪儿已经是夫妻,她何必要执着那?
想着,她转过身,要走。
而转身瞥了一眼,是心在作怪,故意将头回得慢些,而后,秦夙悔了,她悔不该来琴坊,悔这一瞥。
沈苏芩愣住,一诧异,出来的人不是苏墨痕,而是雪莺。
雪莺眼底滑过一丝震惊,她看到沈苏芩时,整个人定格在原地,好似撞见了鬼,她又很快地恢复神情,接着收回视线,由婢女扶着走下台阶。
然后,她的脚步还没有下去,又缩了回来。
“你没有回去?”她扭头看着沈苏芩淡淡地问道。
沈苏芩抬头看着陪伴自己长大的小雪儿,那双冷漠的眼底让她有些陌生,但是抿出笑容,回道:“没有。”
由于,被淋了些雨,青丝微湿,雪白的面容淋了雨水如花脸般难看,有些狼狈。
“真好。”她愣了愣,露出笑意朝着沈苏芩道。
或许是雪莺温温的笑意,让沈苏芩找回当日二人欢愉的时光,那时她们一处戏耍,一处玩乐,她女儿家的心事,大哥听不得,都说给小雪儿。
或许就是这样想起过往的情意,想起小雪儿是她最疼的妹妹,眼眶里酸涩,微红地盯着雪莺。
“洛家休了我。”
沈苏芩说起这事,只是想告诉雪莺她被休了,把她心中的苦向幼时般倾诉出来。可是,有人误会了,以为那是沈苏芩想留下的原因。
雪莺的身子跟着一颤,面色苍白下去,低声反问道:“他休了你,将你赶出了洛家?”
“是。”沈苏芩苦笑着接道,“是我让洛烨轩把休了。”
说时,沈苏芩想起洛烨轩深情悲痛的双目,她的眼底黯淡下去,眨了一眼,泪珠顺着眼眶滑下,他是那般真挚地想与自己过一生。“他说,不介意我的过去,还说会休离所有的妾室。”
“那怎么还让他休了你?你想要什么?”雪莺顿时慌乱,逼近沈苏芩一步,厉声质问道。
凶狠的目光只一带而过,让沈苏芩以为是错觉。她的小雪儿怎么会凶恶?
“不知道,我可能错了吧。”沈苏芩浅笑,她伸手握住雪莺的手,收起悲伤的心情,并没有恶意地笑着问道:“王爷还好?你与他要好好的。”
这话她是真心地说出,可是脱口时,心很痛,心在流血。
她爱着公子,就算天荒地老,也爱。那是初恋,深藏在内心的爱情,没有与苏墨玉间来得轰轰烈烈,争闹不停,是如细长流水般,纯净如雪。
沈苏芩她知道早就错过了公子,所以这份爱恋藏在心田,只能怀念。
也是这样,她选择放手与成全。就算公子四年前与小雪儿好上,他比自己更早背叛相互间的感情,她也只能祝福。
错过一时就是错过这一世。
雪莺一听沈苏芩询问苏墨痕的情况,小脸欲发雪白,过了些时间,才慢慢地恢复红润。她的小嘴颤了颤,手用了力,反手抓着沈苏芩的,“这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同我回府换衣裳再走吧。”
“不必了。”她既然已经决定成全公子与雪莺,就算心再痛,也宁愿用时间去冲洗,去深藏那些回忆。
说完,她抽出自己的手,走下台阶,看看两侧的路,一条是出城,一条是帝宫去,想了想,决意出了帝都,之后要去哪里?她不知道!
雪莺停在台阶,看着茫然不知道去哪的沈苏芩,想起什么,捏了捏满是汗珠的手心,追了上去。
“等等。”她唤道,她快步跟上来,拉住沈苏芩的手。说流泪便滑出泪珠,带着轻泣声。
“小姐,小姐,你同我回去一趟好不好?小雪儿想你。”她拽紧怔住沈苏芩的手,哽咽地哀求道。
沈苏芩早知她认出自己,没有觉得不奇怪,可是为什么公子没有认出?
“小姐,小姐。”雪莺见沈苏芩没回应,哭得更是伤心,“小姐,你同我进府瞧瞧好不好?小雪儿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我们四年,整整四年没有见,你都不想小雪儿吗?”她动情地说着,不许沈苏芩就这样离去。
那娇柔的脸蛋梨花带泪,虽然不是绝色的容貌,但是那泪珠在面颊添了数分弱弱的柔情。
“小姐,你同我去府里看看他吧,我有很多事情想同你说。”
沈苏芩回过身,看着雪莺满脸泪珠,不忍地伸手拭去她眼角掉落的珠子,安慰道:“小雪儿,别哭了,你可是王妃,这么爱哭也不怕下人笑话。”
她待小雪儿是妹妹,自己的妹妹怎么会舍得她伤心?不就是去恒王府?不就是去看看小雪儿过得好不?不就是看看公子怎么待雪儿好?
也好,心反正都这么痛了,痛得再深些就是了!
“好!”沈苏芩点头,抿出一丝笑意,淡淡的苦涩,渐渐地,嘴角的笑容僵住;慢慢地,勾起的笑意更发哭味。
雪莺见沈苏芩答应,露出天真的笑容,欢喜地拉着她的手,叫道:“真好,真好!晚上我们还是睡一起,可要告诉我你都去了哪里?”连说两个“真好”,笑意随着低头的一刹那凝结在嘴边,眼底深处划过一丝忧愁。
恒王府,这里是沈苏芩第一次来这里。
那时候与苏墨痕相爱,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两个人独处大都在琴坊,或者一起到街头,到山上去看雪景。
那时候,苏墨痕还没有被赐封王爷的身份,他与苏墨玉是双生子,在宫里住着难免不好,早年就游玩在各处,后来,回到帝都,开了琴坊,也在琴坊遇见秦夙。
恒王爷的身份是在秦夙进宫后一年,帝君封的。他在秦夙进宫第一年,不知道自己爱的在宫里,在外头寻了一年,而后入宫,才知原来久久苦寻的夙儿竟是在帝宫,竟是成了自己的嫂嫂。
深爱的女子,就这么错过了。
苏墨痕,可怜的公子!
到了恒王府,下人就上前对雪莺道:“夫人,痕王爷去宫里,还没有回来。”
他说时,奇怪地看了一眼沈苏芩。
雪莺拉着沈苏芩的手,含着笑意,说道:“这是本夫人的姐姐,通知下去,备好上等的厢房,好好招待。”
她温笑,说得极是得体,不像上次在秦家所见那副软弱摸样。
沈苏芩欣慰她会用自己王妃的身份压制下人,但是奇怪着为何小雪儿在外头被那些小姐吃得死死,是真的怕她们?还是?
她不会多想,摇摇头否定,她的小雪儿怎么会是这么有心计的女人?
其实,很多人过了这么久的时间,都变了,那颗心早久变了。
雪莺拉着沈苏芩往厢房去,途中不断地说着府里的趣事,一时指着庭院的梅树,说是苏墨痕与她一同种下的;一时指着池中的睡莲,说是苏墨痕从宫里移种回来的。
她说得极其地兴奋,沈苏芩听到落寞。
这几年年雪莺过得很好,她与苏墨痕一起都过得很好,那时,她心里很明白,雪莺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的幸福,不许她再靠近公子,破坏她与公子间的情意。
沈苏芩苦笑,雪莺的担心她能理解,二年前谁都以为她死了,她又不敢回帝都另嫁了洛烨轩,现在回头要公子,这说不过去?而且,她与公子的姻缘在四年前嫁给苏墨玉就断了,她再与公子相爱如何,公子不可能娶自己的嫂嫂,而他们间的情意会是天地难容?
只能放手,只能回忆!
人都是自私的,就像小雪儿在她面前洋溢着甜蜜说着与公子的情事,就像她跳河未死嫁给洛烨轩后,还是不想公子爱上别人,就像现在,她心里再怎么告诉自己要放手,可还是排斥听到雪莺与公子的恩爱。
她不想听,他们间的情就像是一把刀插到原本在愈合的伤口里,然后再转上转,痛得鲜血淋漓。
“小雪儿,我不想听。”沈苏芩直接说道,在雪莺面前,她习惯直言说出心里的不悦,就像以前拉着雪莺不害臊地嚷着要嫁给公子为妻。
雪莺面容上的笑意一僵,她淡淡地浅笑着,说道:“小姐,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是不该说这些刺激秦夙?还是成了苏墨痕的侧妃?
跟着,沈苏芩与雪莺一前一后地走着,这是王府,雪莺是王妃,可她如婢女跟在沈苏芩的身后,低着头,慢慢地走着。
不知道她们身份的人眼里,看来沈苏芩才是这里的主子,而雪莺只是贴身婢女。
而后,两个人怕触及敏感的话题,都不再说话,直到进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