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怕……”太监宫女交换一下视线，在心中小小声的说着，然后不由自主的往一起靠拢。
景帝站着不动，跟进来的太监宫女一个个都巴不得，景帝永远不要动，他们还在祷祝着，希望有人能把国师请过来。
如果是那位国师的话，应该能应付现在的柳妃吧，这是乾清宫太监宫女心中唯一的希望。
可能是注意到了景帝的视线，柳玉嫣慢慢的转过身，然后就和景帝面对面了，景帝也就看到了一双幽深的黑眸，里面什么也没有装着，是最最纯粹的黑暗，又好像是黑曜石，平静无波澜。
这不是人的眼睛，这是所有看到柳玉嫣黑眸的人心中所想，无悲无喜，空洞，她的黑眸里一点光都没有。
“柳玉嫣……”景帝没有向身后的太监宫女一般，惊吓的浑身抖个不停，他很镇静的开口，一字一字慢慢问道。
柳玉嫣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景帝，只是她的黑眸的颜色，好像变深了一层。
“来人，传国师。”景帝吩咐，早就等着景帝这句话的太监总管，一挥手，他身边得力的小太监，飞快的蹦出东华宫，向着国师居住的神殿冲去。
一路上，小太监没有遇到其他人，因为是在深夜，而且后宫还没有人，知道东华宫的变故，就是今夜侍寝的秦嫔，虽然认为是柳玉嫣甩了不入流的小手段，把景帝吸引到东华宫，也绝不会想到真实的情况会是如此。
跌跌撞撞，一路不知磕碰了多少回，小太监一口气冲进了神殿，直接闯到国师的寝室前，不等守在寝室外的侍童相问，他一把抓住侍童的衣领，将侍童扔到一旁：“国师大人……！”
小太监高声喊叫着，若是在平日里，他绝对没有这个胆量来惊扰国师，但是今夜不容许他有丝毫的迟疑，若是陛下在东华宫里出事，到时候他们这些人，通通只有陪葬的份！
闯进寝室内，小太监发现国师已经穿戴完毕，他反而怔住了，呆呆的和国师互看着，直到国师笑着说：“是东华宫那边出现了变故吗？”
国师的话让小太监飞速的回神，他连连点头：“是，东华宫有变故，陛下传国师大人前往。”
一边说着，小太监以便崇拜的看向国师，不愧是国师，不用他说，竟然就知道东华宫出现了变故，真是料事如神啊。
国师没有多问，也没有看小太监崇拜的眼神，一面向外走，一面吩咐外面的侍童：“小童，将净化符录拿上。”
“是，国师大人。”侍童说，小太监已经追了出去：“国师大人，请等一等……！”
小太监尽全力的奔跑，也追不上前方慢悠悠走着的国师，这时候侍童也赶过来了，一把抓住小太监的手，带着他一阵风似卷了过去，很快就来到了东华宫。
东华宫里柳玉嫣和景帝还在对峙着，旁的人都战战兢兢的看着，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
“点上宫灯。”景帝命令，这是就看出了两宫人的不同，乾清宫的太监宫女还在战栗，而东华宫的太监宫女迅速的行动起来，他们把宫灯一一点亮，然后高高的挂起来，无数的宫灯照亮了东华宫，也照亮了院子中的柳玉嫣和景帝。
宫灯点亮后，乾清宫的太监宫女这才向着景帝的方向挪动了几步，而东华宫的太监宫女也纷纷互相搀扶着，慢慢的走下台阶，站到了柳玉嫣的身旁，即使恐惧着，但是面前的是他们的主子，没有一个人愿意让自己的主子出纰漏。
好像是不能适应突然的光亮，柳玉嫣抬起手，挡在额头上，遮住了照过来的烛光，也因此她的黑眸里，映出了一盏盏宫灯，然后出现了一丝丝的厌恶。
“……景……帝……”柳玉嫣的唇一张一合，吐出两个景帝二字，沙哑，费力，好像是一个被禁言了许久的人，突然能说出话时，僵硬，冷凝。
东华宫的太监宫女听了景帝二字，最多的是打了一个寒战，不明白他们的主子的声音为什么变成这样，是因为天冷他们主子穿着单薄的原因吗？！
乾清宫的太监宫女，还有景帝的面上都有了变化，景帝的变化小，而且是一闪而逝，乾清宫的太监宫女，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惊惧，因为他们记得这个声音，虽然有一年没有听过，但是他们还依然清晰的记得，这是昔日的废后沈颖的声音。
当年废后沈颖还在得势的时候，他们听了不知多少回，只是虽然是废后是声音，但是也改变了，当日废后的声音是淡雅轻灵，现在却是凝滞呆板，根本不似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发出的声音，就如同柳玉嫣现在那双眼睛。
恐惧，紧紧的抓住他们的心，虽然有景帝坐镇，他们不敢当场哭喊出来，但是他们在心中，已然认定了今夜的柳妃的失常，是因为被废后附身了的缘故。
否则，谁能来解释为什么柳玉嫣，会用废后的声音来呼唤景帝，他们分明都听到了，那声音里夹杂的愤怒和怨恨！
“柳玉嫣。”景帝唤出来的是柳玉嫣，而不是沈颖，同一时间所有的太监宫女，都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想听到从景帝的口里说出那两个字来，也不去看院子里的两个人。
小玉和小悦就在东华宫太监宫女的背后，她们也低着头，不让众人看到他们眼里没有一丝的惊恐，这出戏是少主安排的，景帝看到这样的少主会如何做？
是当机立断杀了少主，还是会寻找让少主‘清醒’的良方，不，两人摇头，不会是前一种，少主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我不是。”依然是呆板冷凝的声音，柳玉嫣不再用手挡着额头，她的手从乌黑的发上滑下，面上露出一个景帝无比熟悉的笑容：“景帝，你知道我不是。”
“你不是。”景帝面无表情，双目中也是冷凝，他一步步向着柳玉嫣走过去，步伐坚定，没有一丝的摇晃和迟滞：“柳玉嫣，朕不管你从什么地方，得知了东华宫的秘密，也不管你为什么要借用已经消失的人，但是今夜你触到了朕的底线。”
“陛下……！”国师赶到了，看似缓慢的走着，但是他已经瞬移到景帝身边：“陛下，请不要继续刺激她。”
国师没有说不要刺激柳妃，景帝的目光扫过去，国师无声的用唇形说：“陛下，她不是柳妃娘娘。是那位残存的一缕幽魂，也因此只能就近附身柳妃娘娘，而不能有其他的危害。”
景帝停下脚步：“把她驱逐出去！”
柳玉嫣在看到国师后，慢慢的向后退去，但是她移动的缓慢，几乎看不出她有在移动。而国师已经移到她的面前，对她深深弯腰一揖：“请回去吧，不要再执着了。”
“你是什么人，我又是谁？”
柳玉嫣的面上，忽然露出一种恍惚，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恍惚。
“你是你，我是我。”国师回答的也是模棱两可，没有提起废后的名字，也没有提起柳玉嫣的名字。
“我是我？”柳玉嫣重复了一遍，双眸里的黑暗不再平静，开始起了波澜，甚至开始沸腾起来。
“对，你是你。”国师不等自己的话音落下，手里的净化符录已经弹了出去，弹到柳玉嫣的头上，然后符录燃烧起来，化作了点点星光，笼罩了柳玉嫣。
柳玉嫣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沸腾起来的黑眸里出现了一丝丝的狰狞和怨恨：“好卑鄙！”
“只有彻底的离开，然后忘却，才能有新的开始，所以，娘娘，请你回去应该去的地方把，不要再留恋这里，你今生所受的磨难，是因为前世的因果。”国师飞快的说着，只有柳玉嫣才能听到的话，景帝毫无预警的，也快速移动到柳玉嫣面前。
“不！”柳玉嫣猛地用手抱住头，凄厉的痛苦的喊了一声，景帝也站到了她的前面，冷冷的看着她，柳玉嫣蓦地伸出双手，紧紧的攥住景帝的脖子：“景帝，景帝，我恨你。”
“你恨朕吗？你就一直恨着朕吧，沈颖。”景帝冷冷的说，没有甩开柳玉嫣，只是听任她的手越攥越紧。
柳玉嫣的双眸猛地张大，她眼中沸腾的黑暗突然的消失了，人也软软的跌下去，倒进了前面景帝的怀中，景帝看到了，有一滴泪从柳玉嫣紧闭的眼角滑落，那一刻，景帝的面前出现了在他面前流着泪的沈颖，他就那么看着怀中的柳玉嫣很久，很久……
国师悄悄的离开了景帝和柳玉嫣，和太监总管说了一声，就带着自己的侍童离开了东华宫，一路上他不似来时缓慢，走的飞快，步伐也很大，原本能轻松追上他的侍童，也逐渐的被他甩到身后。
“右相大人，今夜我终于偿还了欠你的债。”黑漆漆的夜空，让国师升起一股要退隐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