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把她看成是庄户人家的女孩,朴实里透着一股大方,是极难得的性格。
嬷嬷未进宫前,闺名叫做魏淑儿,进了宫后是淑儿,再后来就是而今的魏嬷嬷了。在大总管前去找她的时候,她原本是极力的推辞的,她不想参与到宫里的妃嫔之间的争斗里,她说,我老了,宁愿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宫女。
但是大总管却硬是把她推到嬷嬷的位子上,拜托她说,看在你我一同进宫的份上,就帮我这一次,除了你,宫里我找不出其他,可以调派到制衣坊的人。
看着魏嬷嬷犹豫的脸,大总管又拍着胸脯连连保证,说这一回制衣坊不会再牵涉到后宫中,陛下已经发话了,让后宫的妃嫔在宫里安分守己。
你为人我是知道的,也不是不懂得变通的人,你就暂代这嬷嬷的位子,等我找到合适的人选,就放你在后宫里静养可好。
魏嬷嬷无法推脱,就应下了大总管的恳求,而后她又派人到宫外,调进来一批新的锦缎,这就急急带着锦缎,到东华宫请柳玉嫣拣选。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制衣坊虽然只是后宫里小小的一角,但是因为先前嬷嬷和宫女,惹怒了柳玉嫣而被裁撤之后,大总管干脆就请魏嬷嬷,重新全部的选过。
所以今日,魏嬷嬷带来的宫女,都不是先前的宫女了,她们刚刚被选到制衣坊,还正是会战战兢兢,努力做好份内工作的时候。
“免。”柳玉嫣和魏嬷嬷没有仇怨,所以笑着抬手示意她起来,接着又对小玉说:“赐座。”
小玉遂搬了一把椅子,给魏嬷嬷送过去,魏嬷嬷也谢了一声,坐下了。
“柳妃娘娘,奴婢带来了一批新式锦缎。”魏嬷嬷进了正殿,跟着她过来的宫女,和那一批锦缎都还在院子里等着宣召。
“都呈进来。”柳玉嫣说,小悦走到正殿门口,高声说道:“将锦缎呈上来。”
这些宫女是第一次到东华宫,也被奢华的东华宫给震慑住了,本就在院子里战战兢兢的等着,听到小悦在上面传唤,一个个也不敢高声喧哗,都蹑手蹑脚的抱着锦缎,依次从甬路走上去。
小悦看着这些为东华宫所迷的宫女,嘴角浮上淡淡的嘲笑,也是只看到了外表,却不知道内里的人啊。
“奴婢参见柳妃娘娘。”宫女们在正殿排成排,齐齐给柳玉嫣跪拜,然后将锦缎高高拖起来:“请柳妃娘娘过目。”
魏嬷嬷在宫女进来后,就从椅子里站起来,她走到宫女们身边,一一为柳玉嫣介绍了,锦缎的花式,颜色,还有名字。
她没有刻意的讲解哪一匹锦缎,也没有稍作停顿,看柳玉嫣脸色,只是按部就班的,进她份内的职责。
她是没有任何野心,也可以说是顺其自然,大总管拜托她做制衣坊嬷嬷,她就做制衣坊的嬷嬷。
让她送锦缎过来给柳妃娘娘拣选,她就带锦缎过来,她没有想着要讨好谁,所以就没有丝毫的诚惶诚恐。
讲说完毕,魏嬷嬷垂手站立一旁,等着柳玉嫣拣选合心意的锦缎,她们好回制衣坊裁剪。
自从魏嬷嬷接收制衣坊,她才知道原来四妃和三嫔宫的宫装,都尚未裁剪出来,现在再加上柳妃,这一段时间制衣坊势必要,不分白昼黑夜忙忙碌碌了。
柳玉嫣伸出手来,小玉递一个颜色过去,二等宫女上前,拖住柳玉嫣的纤手,柳玉嫣扶着二等宫女的手走过去。
她从跪着的宫女们面前走过,目光随意的扫过那些锦缎,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更没有停在哪一匹锦缎前面。
魏嬷嬷没有在意,她似乎预料到了柳妃会很挑剔,但是捧着锦缎的宫女,却没有魏嬷嬷的平和心,她们害怕从柳玉嫣的口中,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来。
柳玉嫣看遍了那些锦缎,又坐回原位,魏嬷嬷躬身请示:“柳妃娘娘,这些锦缎可合您的心意?”
“没有本宫特别中意的锦缎。”柳玉嫣摇摇头,还是给出了宫女们害怕的答案。
“既如此,柳妃娘娘,奴婢等再回去送一批锦缎过来。”既然柳妃不喜欢,魏嬷嬷心里想的是,就是再送来一批,让柳妃重新挑选。
魏嬷嬷私以为,柳玉嫣是为了显示,她身为柳妃的尊严,才故意说这批锦缎不合心意,想着让柳妃多挑选几回,如果柳妃不是太苛刻的人,会给制衣坊找一个台阶来下。
但是魏嬷嬷想错了,柳玉嫣完全没有刁难他们的意思,她只是摇摇手:“本宫不是挑剔的人,既然魏嬷嬷是大总管推荐的人,本宫相信魏嬷嬷的眼光,也相信魏嬷嬷的手艺。你就为本宫随意挑选两样,裁剪两套宫装即刻。”
“奴婢谢娘娘恩典。”魏嬷嬷惊讶的抬头看看柳玉嫣,又低下头,柳妃好像和后宫的妃嫔有所不同,不像是很跋扈的人。
“魏嬷嬷,本宫的宫装不必刻意裁剪,但是后宫有一位的宫装还劳烦你费心。”柳玉嫣又接着说,魏嬷嬷不解的抬头:“柳妃娘娘,奴婢惶恐,不敢说劳烦。不知柳妃娘娘,说的是后宫的哪一位?”
柳妃刚刚进宫不久,她和宫里哪一个妃嫔交好呢?
“是太后娘娘。”柳玉嫣笑着说,魏嬷嬷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是太后娘娘吗?”
深深的看一眼柳玉嫣,真是意外啊,竟然从柳妃的嘴里听到太后娘娘这几个字,在后宫谁不知道,皇太后不为后宫妃嫔所敬重,这柳妃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错,是太后娘娘,有劳魏嬷嬷精心挑选锦缎,为太后娘娘裁剪新宫装。”柳玉嫣点头,解开了魏嬷嬷的疑惑,却让魏嬷嬷更加疑惑。
为什么柳妃会费心思,为太后娘娘裁剪新式宫装,是她真的良善,还是心机深沉?
“奴婢听凭柳妃娘娘吩咐。”不管是哪一种,也不是她小小制衣坊嬷嬷能插手的。
柳玉嫣端起茶,魏嬷嬷心领神会,带着宫女们一一告退。
魏嬷嬷带着锦缎过来,又带着锦缎出东华宫,小玉将她们送到东华宫外,拉住魏嬷嬷的说不忘叮咛:“柳妃娘娘的宫装,迟一些日子裁剪无妨,最要紧的是先为太后娘娘裁剪。”
“是。”小玉开口说了,魏嬷嬷也笑着说是,心中对柳玉嫣,又添几丝不解,她先吩咐宫女回去,而后自己只身前往慈宁宫去了。
景帝特意命从宫外调进锦缎,只为了东华宫的柳妃,这句话,是贵妃特意告诉魏嫔的。
贵妃在听闻景帝没有临幸魏嫔,再一次为柳玉嫣破例,魏嫔在西厢房耍小脾气后,笑了笑:“魏嫔,也是时候应该让柳妃,打压打压你的得意了。不要以为陛下连日宣召,就以为自己已经得了陛下的恩宠。”
因此贵妃特意,又让魏嫔多等了一会,等到魏嫔气怒交加的时候,她才施施然出了东厢房。
魏嫔因为昨夜景帝的冷落,早上起身时也懒得再精心梳妆,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耷拉着眼皮,恨恨的从西厢房走出来,在看到贵妃时,也有一刹那的迟滞,没有立即给贵妃请安。
贵妃心情好,也不计较魏嫔的失礼。等魏嫔想起来,慌忙扯起笑脸,跪下请安时,笑吟吟的上前,亲自搀扶起魏嫔:“魏嫔,怎么了,本宫看你脸色不好看,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魏嫔脸上扯出来的笑容僵住了,她呐呐的说:“贵妃娘娘,臣妾,臣妾……”
“魏嫔,你可知,昨夜,陛下离开西厢房,到哪一宫去了?”贵妃慢慢的凑近魏嫔,附在她耳边,用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昨夜,陛下又匆匆赶去东华宫了,听说是为了柳妃,而且陛下又有特旨,命制衣坊从宫外调进锦缎,只为了博柳妃一笑。昔日有君王为博妃子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而今陛下为柳妃所做的,和那古时的君王也差不多,你说,是吗,魏嫔?啊……”
魏嫔怔怔的听着,心中好似有千万把刀子在割着,疼,而贵妃雪白的手,还抚在魏嫔的脸颊上,用她手指上的长长指甲套,轻轻的在魏嫔的脸上划着划着,看着魏嫔红了眼睛。
魏嫔沉默着,感觉贵妃在她脸上划着的手指,触感冰冷,好像是某一种冷冰冰的爬行动物,让她不由自主的僵住身体,又惊又怕。
“魏嫔,本宫提醒你,陛下后宫里有无数的美女,陛下的心也不会只系在你一个人的身上。”贵妃拿开手指,哈哈一笑,回自己的贵妃宫去了。
魏嫔僵立了很久,才回过神,她没有坐进暖轿里,一把推开了搀扶她的宫女,从双鸾阁冲出来,向着东华宫的方向奔过去。
柳玉嫣,柳玉嫣,为什么,你在破坏了秦嫔的好梦后,又要来破坏我的好梦,我恨你,我恨你!
用力的咬着下唇,魏嫔顾不得路上,看到她飞奔的太监宫女,也顾不得寒风吹乱了她的秀发,吹痛了她的脸颊,她一心只想冲到东华宫去,找柳玉嫣理论!
从双鸾阁到东华宫用不了多少时间,不一时,魏嫔就奔到东华宫的门口了。她站在东华宫的大门前,微微的喘息了片刻,迈开大步走进了东华宫里。
“魏嫔娘娘。”看到魏嫔怒气冲冲的走进来,东华宫的太监宫女诧异的互相望望,有两个宫女拦住了直冲过来的魏嫔:“魏嫔娘娘,请容奴婢通禀。”
魏嫔猛地推开了前来拦截的宫女,气势汹汹的再冲上台阶,一路冲进了正殿里,原本太监宫女要拦住,被看到的小玉制止了。
她冷冷的站在廊柱下,看着气急攻心的魏嫔,扭曲着一张美丽的脸,盛气凌人的闯到台阶上,闯进正殿里。
“不要拦着她,让她进去!”
“柳玉嫣……!”魏嫔闯进正殿,闯到悠闲斜倚着看书的柳玉嫣面前,用手指着柳玉嫣的鼻子说:“柳玉嫣,你欺人太甚!”
柳玉嫣根本不理睬魏嫔的叫嚣,视线不离书册,魏嫔脸上忽红忽白,柳玉嫣将她当作什么了,是活动的布景吗?!
用力的从柳玉嫣的手里,抽出了书册,狠狠的掼到地上:“柳玉嫣,你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一向以自己的出身为傲,被出身低的柳玉嫣压下一头,她一直是心怀不满的,在得到景帝的恩宠后,魏嫔以为很快就能打败柳玉嫣,但是昨夜的事让她心中的不满积累到了顶点,才会莽撞的闯到东华宫。
柳玉嫣看看被魏嫔打下来的书册,再看看怒气冲冲的魏嫔,也不大声说话,也不和魏嫔理论,只是淡淡的说:“魏嫔,记着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我自然记着,我是陛下后宫的魏嫔,不用你来假惺惺的提醒,柳妃,你是想要告诉我,你是柳妃,我是魏嫔,我的品阶比你低,不能到你的东华宫来吗?!”
魏嫔冷笑连连,看着柳玉嫣的目光,好像阴狠的毒蛇,恨不得扑上去,狠狠的咬一口,置柳玉嫣于死地才能称心如意。
“既然你知道自己是魏嫔,知道本宫是柳妃,为什么要私闯东华宫?”柳玉嫣坐直身体,接过小玉捡回来的书册,和站着的魏嫔互相看着:“你是陛下的魏嫔,平日里要到东华宫来,本宫自然会欢迎,但是今日魏嫔你,不觉得自己太鲁莽了吗?身为后宫的嫔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不顾及自己的风度,独自一人,莽莽撞撞,不带着一个太监宫女,就这么贸贸然闯进来。你是魏氏的千金大小姐,又是后宫的妃嫔,不觉得失了自己的身份吗?”
从榻上站起来,柳玉嫣来到魏嫔面前:“这就是魏氏教养出来的大小姐吗?!本宫看着可不相信。”
面对着柳玉嫣的笑脸,魏嫔不由的后退了一步:“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魏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