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道:“我中毒之时,只知那下毒之人是本寺的僧人。他或许是将毒下在茶水中,或是下在菜饭里。但不知他是谁,也不知他因何对我下毒。直到刚才,我才猜出下毒之人是谁,才明白了我大半截身子已埋入黄土,他为何急着要将我毒死!”
三僧一惊,道:“方丈,那人……莫非是弘意?”
弘无方丈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那人便是弘意!”
弘空恼怒道:“师兄,你平日待那弘意不薄,他,他怎能对你下此毒手?这厮也忒狠毒了!”
方丈又叹道:“起初,我也不知他为何要害死我,此时我才明白,他是为夺得这方丈之位,才对我下毒手!”
三僧听了,都迷惑不解。弘空道:“师兄,你既知那下毒之人是弘意,为何还要将方丈之位传给这恶贼?”
方丈道:“弘广师弟,你率直粗疏,陋知人心。你想:他先对我下了毒,然后又暗算你们,可见他对方丈之位志在必得!我中毒后,他知我命在旦夕,便去将你们叫来,名为来看望我,实则是来逼我交出方丈之位!为夺这方丈位子,他暗施鬼计将我们四人制住。我若是不说传位给他,而传给你们任何一人,此刻我们四人还有命在么?”
弘空惊得“啊”的一声,又道:“刚才我们死里逃生而不知,误会师兄了!师兄法眼如炬,弘空难望项背!”
弘无方丈叹道:“唉,我平日里不察弘意之奸,遭他暗害,还说得上有什么法眼?刚才情形危急,我详装不知中毒,不让弘意察觉我已将他识破,以兔他暴起伤人。为使他不对你们下毒手,我只得施缓兵之计,先允诺将方丈之位传给她。幸亏武当掌门人来得及时,我才有由头将他支走……”
张去病听了方丈这一番话,暗赞道:“方丈身陷危境镇定如恒,应变有方,真不愧是执武林牛耳的少林寺住持!”
忽听弘无方丈庄严道:“弘远听宣!”
弘远忙道:“弟子在。”
方丈道:“弘远人品端庄,佛学精深,极得众望。我现将少林寺方丈之位传给你。望你勤修精进,弘扬佛旨,普渡众生,带领众弟子光大我少林寺千载基业!”
弘远惊惶道:“方丈,这,这,这重任……弘远只怕担当不起!”
弘无方丈不说话,伸手从脑下抽出枕头,撕开一道口子,从中枕芯内取出一件乌黑的袈裟来。那袈裟又簿又轻,破烂不堪。
方丈将袈裟抛给弘远大师,又道:“此袈裟是达摩老祖衣钵,我将它传给你。你将袈裟藏好。脱险之后,将它出示众僧,有弘法、弘空二人为证,众僧更无怀疑,便举行方丈坐床庆典!”
弘远手脚不能动,无法收起袈裟,只得侧倒身子压在袈裟上,将袈裟遮掩盖住,不让弘意回来看见。
方丈又道:“弘意点了你三人的穴位,此时能运功冲开么?”
三人急忙运功冲穴,气息仍是滞迟,冲到被封的穴位,总是后劲衰减,无法解开穴道。
弘法道:“方丈,弘意恶贼下手极重,力透经络,我们一时还冲不开被封的穴道。”
方丈焦急道:“这如何是好……”忽然间,方丈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弘意返回之前……你们务必,务必……想法解开穴道。”
方丈说罢闭上眼睛,胸膛起伏不定,张着嘴大口喘气。三僧急呼道:“方丈!方丈!”却不见回应。
弘空急道:“两位师兄,方丈命在旦夕,我们动不得,快叫喊其他僧人来为我们解穴,料理方丈后事!”
弘远忙道:“师弟不可叫人!弘意在寺内定有同党,倘若叫来弘意同党,咱们反倒自投罗网!”
弘空一愣,道:“冲不开穴道,咱们难道坐以待毙不成?”
忽听有人道:“诸位大师勿忧,我来为你们解开穴道!”灰影一晃,一人纵身进入室内,走到禅床前拜倒,道:“张去病拜见方丈!”
三僧一听来人是张去病,惊喜交加。弘远、弘空、弘法三人在摩尼岩上,见识过张去病的人品武功。此刻一见他到来,情知少林寺有救,齐诵道:“阿弥陀佛!”
方丈神志尚清,听说张去病到来,使尽全身残存的一点力气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望着张去病,道:“张公子……是你么……?
张去病忙站起身来,道:“方丈,是我,我是张去病!”
方丈两眼陡然一亮,射出喜悦光芒,又断断续续道:“我佛慈悲……天助……少林!”说罢便阖上双目,寂然无声。
张去病不敢惊动方丈,转过身走到三僧近前为三人解穴。先前,他看见三僧被弘意所封的穴位分别是“中枢穴”、“灵台穴”、“神道穴”。此时他伸手在三人背上轻拂几下,三僧只觉经络一震,气血顿时畅通,忙跳起身来,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多谢张公子救少林急难!”
张去病忙抱拳还礼,道:“举手之劳,三位大师不必挂怀。去病夜闯入少林,大胆妄为,望三位神僧不要见怪!”
弘远大师道:“张公子前来救困,我三人道谢还来不及,怎会见怪?但不知公子深夜造访少林,有何急事?”
张去病忙将金国“霸王旗”邀各国武林比武打擂,争夺天下第一武林大国之事简要说了一遍。
三僧一听,皆道:“大宋武林自当前往!”随即想到少林寺发生内乱,三人又都神色黯然。
弘远大师从地上捡达摩祖师的袈裟放入怀内,道:“眼下少林出了叛逆,方丈师兄危在倾刻。唉……这事待我禀告方丈,听师兄有何吩咐”
他说罢,走到禅床前,轻声道:“方丈,方丈!”连叫几声,方丈毫无动静,面容安祥,如熟睡一般。弘远大师暗惊,伸手在方丈鼻前一探,已溘然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