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恍然道:“对对,这件手谕的真假,唯有夏老师方能识别,朕怎么将夏老师忘了?”忙对胖太监道:“朱勤,快命人出宫去,速将夏天纲老师接上朝来!”
胖太监朱勤疾步走到殿前传旨下去,殿前侍卫不敢怠慢,快步走出宫门,翻身上马疾奔而去。秦桧看见赵构派人去接夏天纲,却一点也不担心,神情十分逸然。
张去病见赵构派人去接夏天纲来辨认手谕真假,奏桧却有恃无恐,毫不紧张。他心下十分诧异。转瞬便明白其中缘故。心想:老贼一定不知这手谕是陆安仿钦宗的笔迹写的,以为这道手谕真是赵桓写的,是以他毫不惊慌。
秦桧非但不惊慌,心中正暗暗高兴,心想这手谕是秦员亲眼看见赵桓写的,断然不会有假,便是那夏天纲来辨认,它也是真的!只要那夏老头一说手谕是真的,老夫便乘势拿出联名弹劾王庶等人的奏折呈给皇上,便可将韩世忠、王庶等五十三人一网打尽!哈,这一回,王庶等人休想逃出老夫的手掌心!
片刻过去,赵构处理完几位大臣的奏本,卫士进殿来报,说已将夏天纲接至殿前。赵构忙道:“宣他进殿!”
只见两个卫士扶着一位老者走进殿来。张去病一看,那老者身穿灰布长衫,年过八旬,须发银白,气度儒雅,走到殿内双膝跪下,道:“草民夏天纲叩见皇上!”
赵构道:“夏老师请起。你年高德劭,朕赐你坐下。”
夏天纲道:“草民谢皇上赐坐。”太监忙搬来绵凳,扶起夏天纲坐在凳上。
赵构道:“朕今日请夏老师上殿,不为别事,是请老师来看看这道手谕是不是我皇兄赵桓写的?”
夏天纲听说请他来鉴别钦宗的手谕,神色十分惊讶。暗想:赵桓被金兵掳去蕃地多年,音信断绝,此时怎会忽然有手谕送到大宋来?莫非先帝在金国发生了什么变故?这手谕必定牵涉重大事由!忙道:“草民遵旨。”
胖太监朱勤将手谕递到夏天纲手上。夏天纲展开手谕,从头到尾仔细端详。群臣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夏天纲,静听他如何判定,紧张得大气不敢出。他倘若说手谕是真的,王庶难逃一死不说,不知秦桧还会株连到谁?王庶的生死,以及同王庶交好大臣的安危,此时全凭这老人的一句话。倘若他说这手谕是假的,王庶定要上奏皇上严惩秦桧,秦桧一党的生死也全在他一句话!是以群臣心里揪紧,都不敢出声。
张去病见夏天纲拿着手谕看,心中忽然惊道:“不好,这老先生年纪太大,万一他老眼昏花,错辨真假,岂不是要坏大事?他若说这真是赵桓的手谕,秦桧老贼陷害王庶等人的阴谋将会得逞!这如何是好?”
如此一想,他惊出一身汗,将心一横,暗道:“若是这老先生以假当真,错判真假,我只得将王庶大人从殿上救走,便是惊吓到圣驾,也管不得许多了!”
正想至此,忽见夏天纲看罢手谕,缓缓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并不说话。群臣都提心吊胆看着他,不知他一开口会说什么。
赵构忙道:“夏师,这道手谕是真是假?”
夏天纲道:“启奏皇上,这道手谕假的!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摩仿先皇钦宗的笔迹,构陷王庶大人?”
此语一出,群臣哗然。韩世忠等与王庶交好的大臣们,先是放下了提着的心,大大松了口气。继而群情愤慨,议论纷纷。
张去病一听夏天纲辨出手谕是假的,心中一阵狂喜,暗暗道:“秦桧老贼这回难逃惩罚了!”
秦桧听了夏天纲的话,惊得身子一震,急道:“夏老先生,你,你……可是看清楚了?这手谕怎会……是假的?你不忙先下定论,再好生看一看。此事有关朝庭安危,人命关天,你千万,千万不能看错了啊!”
秦桧的同党也惊得纷纷议论。一人道:“夏老先生,你年岁已高,眼力不逮,是不是没看清楚?此事关系许多人的身家性命,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说这手谕是假的,可要为你之言负责任的啊!”
另一人道:“夏老先生,大殿内光亮不大好,你年高眼花,或许没看清楚。你拿到大殿外去,在日光下再仔细看看。等看清楚了,有根有据的回皇上的话,不可草率下结论,误了国家大事!”
夏天纲将手谕交还太监,缓缓道:“诸位大人,老朽是老了,可眼还没花。老朽虽然年迈,至仕在家,却也曾在朝庭侍奉过先皇多年,对这件事情的轻重,老朽还略知一二,我还未老得糊涂到不知此事轻重利害的地步!”
秦桧忙道:“夏老先生,我当年多次见过先皇的笔迹。这道手谕上的字分明是先皇的字体。你说这手谕是假的,你有何凭据?倘若说不出凭据,信口开河,便有欺君之嫌,我可要请皇上治你的罪!”
夏天纲淡淡看秦桧一眼,仍不紧不慢道:“秦大人为何如此着急?老朽如没料错,这道手谕,一定是你呈给皇上的了!这手谕如是假的,秦大人你怕难逃干系,才如此着急冒火,是不是?”
秦桧一怔,道:“我同你从不相识,你……你怎么认得我?”
夏天纲道:“秦大人位居要津,名满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识?老朽认得你,这有何奇怪?”
群臣皆听出夏天纲此话表面是说秦桧官居宰相,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动天下,自然认得他。而话里却是说秦桧陷害忠臣,卖国媚敌,臭名远扬,是以认识他。这弦外之音,秦桧怎会听不出?
秦桧心中暗怒道:“你个老东西敢讽刺我,你等我收拾了王庶,再寻机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