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去病听得心头大震。但他想不明白一事:为什么林老先生的国脉说不能有例外?难道国都在南方,历史上没有统一全国的先例,如今也不能破这个例么?难道大宋定都临安,没挽住国脉的龙头,就真的就不重整山河,再一统江山吗?他很不甘心。忙问道:“请问前辈,为何国都在南方,不占国脉地利便不能一统山河?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林老先生叹口气道:“从风水上说,此乃气势之使然也!咱们中国北高南低,滔滔黄河,滚滚长江,都由北至南而下,一泄千里。此势,乃地成也,非人力能逆转!朔风南吹,南国一夜之间便冰天雪地,山河变色。此势,乃天成也,亦非人力能逆转!此乃中国的气与势的格局,故北方之势能一泄南方,北方之气能纵贯南方,而南方的气与势却不能纵贯北方。
“从物华上说,北方物资匮乏,天灾频仍,故将北人磨练得吃苦耐劳,求生求变,凶猛骠悍,英勇善战。而南方物华富侥,南人生活较为安稳,大都守成成习,故南方人文弱纤小,又怎敌得过北方的虎狼之师?你们看,大宋国都南迁临安后,朝庭染上南方之风,苟且偷乐,醉生梦死,浑不思进取,哪里还有一点君临天下,统一山河的气象?
“何况咱们大宋的立国之策是修文偃武,尚武精神久失,又怎能战胜北方强敌?你们瞧那金国人和蒙古人,一个在寒苦的东北,一个在贫乏的西北,如今不都成了虎狼之师么?这同当年地处西北贫脊之壤的秦人,如出一辙啊!”
林老先生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叹道:“撇开风水、物华、北人、南人的积习不说,就国脉之神髓而言,北方乃是我华夏文化的根系所在,是国脉龙头的大脑所在。你们想想,北方出过多圣贤,出过少雄才大略的帝王,出过多少名臣名将?便拿张公子外祖岳元帅来说,不也是北方人么?是以国都倘若在南方,不能揽住国脉之首,大宋便无法再一统山河。唉,张公子,这便叫势之所至,气数使然呀!”
张去病听罢,犹似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神情暗然,但又觉得林老先生之言思谋深远。他寻思:当今山河破碎,国难当头,北方百姓灾难深重,我生为宋人,怎能坐视国难民难不救?我外公,我爹,我舅舅为报国,为收复国土,救百姓于水火,甘愿生死以赴,我怎能畏难畏险,无所作为?如此一来,我岂不成了不肖子孙么?国之大义所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是大丈夫的担当!
如此一想,他毅然道:“去病谢谢前辈指点迷津。但如今大宋国破,生民涂炭,去病哪怕无力回天,也要竭力秉承我外公和我爹的遗志!常言道某事在人,成事在天。晚辈尽人力而听天命,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林老先生点头道:“老朽刚才说这番话,是因瞧见公子这等武学奇才,古今罕见,担心公子误入黑暗政治漩涡,像你外祖岳元帅一样被昏君奸臣所害,空洒一腔报国热血,故直言告之!公子如能尽人力而听天命,老朽这就放心了!”
张去病站起身来,对林老先生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前辈的这番教诲,晚辈受益匪浅,我将铭记于心。”
何野风道:“林老先生是高人之中的高人,见识高远。此番金玉良言,老夫听了也大受教益。张公子铭记于心定会终身受用!”
他对林老先生拱手道:“林兄,今日你救兄弟一命,大恩不言谢。叨扰了,兄弟这就告辞。”
林老先生还礼道:“何教主教务在身,老朽不便挽留。此去摩尼岩有条近道,我叫九风为你们带路。”
林老先生唤来九风,为何野风带路。在蓝龙等人的簇拥下,何野风走下土台,回头又朝文士拱了拱手,才跟着九风走进北面一片竹林。
九风带着他们在竹林里转了一大圈,走到山谷口一条小道上,向对六人施礼告别,便转身回去。六人踏上小道,转过一座树林,忽听一个雅嫩的声音叫道:“外公等等!外公等等!”
何野风听出是何莹的声音,心中惊喜,驻足看去,只见秦准和柳语携着何莹奔跑过来。三女奔到近前,何莹扑进何野风的怀里,连声叫道:“外公,外公!”
何野风紧紧楼住何莹,颤声道:“莹儿,你伤着没有?”
何莹摇头道:“没有。外公,我听柳语姐姐说,你被人抓走了,我好为你担心害怕啊!”
何野风眼睛里泪花滚动,在何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道:“好莹儿,别担心,外公好好的,没事。”
张去病看见柳语和秦准,高兴道:“语儿,秦妹,你们怎会追来了?”
柳语道:“我俩瞧见你们去追那渔翁,便带着何莹妹妹在你们身后追来。你们跑得太快,我们追了一会,便不见了你们的踪影。我和秦准妹妹还以为找不着你们了,没想到我们刚刚赶到没多会儿,便瞧见你们走过来。”
秦准道:“去病哥哥,那个渔翁老头呢?你们追上他么?同他打架没有?”
张去病笑道“你这丫头,成天老想着打架!咱们没打架,那位林老先生是何老爷子的朋友,他请我们喝茶哩!”
何野风一边牵着何莹缓缓而行,一边向蓝龙等人询问教内之事。秦准却缠着张去病讲摩尼岩上各派围剿摩尼教的情形。一行人边走边说,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个小镇上。
这是玉泉山后的一个镇子,镇上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不宽,两旁摆满货摊,商贩站在摊子前大声吆喝,叫买各种货物和吃食。何野风指指街上的小摊,弯腰低头问何莹,道:“莹儿,你想要什么东西,外公给你买。”
何莹看看街道两旁摊子,指着街对面一个胡人的摊子道:“外公,我要吃葡萄干。”
何野风牵着何莹朝那摊子走去,刚得走几步,忽见一女子疾步走来,扑嗵一声跪倒街心,挡住祖孙两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