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旁边一太医道:“陛下,臣下请求陛下移驾此处,也好众人救治娘娘。”有一在跪太医:“娘娘是因为产后崩血,止血不力所致。眼下当急是要止血。”
拓跋嗣点了头,再看向那苍白的慕容瑾,声音已是冷硬:“朕要她活着!”
此时太医院一干的太医在隔壁商量对策。
拓跋嗣在那外厅里正在担忧和心痛。却见杜密、姚蓉皆走了过来。
“嫔妾恭喜陛下再添皇子!陛下,刚刚李丘大师和辰光法师分别为慕容夫人驱了戾气、祈了福。想来,不一会,妹妹便能醒来。”
拓跋嗣只是点了头,神情哀伤,丝毫不变。
那姚蓉却上前道:“陛下,只是那两位大师却有话要说与陛下——”
蓦地,拓跋嗣眸中一丝警觉和戾气,“他们要作何?!”
这时候那一道一僧都缓缓过来,朝皇帝行礼。
只听那天师道:“陛下,小道先请求陛下免罪才敢道真言。”
拓跋嗣本没有多少兴趣听,却听他口气似是很要紧的话,遣了闲杂人,遂道:“朕允了。且说无妨。”
“回陛下,娘娘所产子嗣正巧是天煞日午时所生,克母伤父。”
那僧师也跟着道:“皆是前世虐缘啊。贫僧和道师所看异曲同工。请陛下早做决断!”
拓跋嗣思及这皇子站生,本是天赋之能,却是出世母亲就遭血光灾难,自己也因此险遭不测。病急乱投医,拓跋嗣本不信佛与道,此时也信了:“那依大师看法,可有解?”
“李丘有一法甚灵。即是这天詈日出生之子,用孩子的脐血与父亲之合血,给生母喝下,便可以化解目前的戾气。”
话没说完,姚贵嫔便厉言:“陛下万金之躯,岂可以流血。”旁边的杜密却神情有些忐忑,立于一边不言语。
那道士道:“禀陛下,这个法子一直存在。陛下既是天子,龙血化新生子的戾气,以血服下,方可化解娘娘及后来的这场难事。”
那和尚也阿弥陀佛一声,“贫僧解得不是眼下,是一生。新生皇子戾气颇重,需要与陛下分开成长三年,或是陛下容他出家,否则必有祸事所生。”
不管是道还是僧都说这皇子出生日不好,戾气太重。
信还是不信。然而今日的事让拓跋嗣不得不想这件事。
只是龙血压戾气之说,似曾听闻。哪怕是帝王之血,若然是为自己妻儿,拓跋嗣觉得也未尝不可。
众太医难以置信陛下会相信这个说法,然无一人敢多言。很快玉碗端来,拓跋嗣和御医进了内寝,须臾陛下的半碗雪就端了出来。
杜密不料到皇帝会割这么半碗血出来,众嫔见了神色皆变,都一丝害怕,但见陛下手臂处似有包扎。
须臾有太医携了小半碗血。那是脐带血么?拓跋嗣想象着自己的血与脐带血相容果然能化解戾气,希望瑾儿服下便能化险为夷。
然而正要两个玉碗合为一起之时,只听一声“慢着——”
是那慕容瑾的贴身侍女,也是医女出身的柳青跑了出来。“陛下!这些人是欺君之罪啊!”柳青跪下。
拓跋嗣本欲要呵斥,听她一席话,有些警觉:“说!”
“这血不是脐带血,脐带血在娘娘生产之时皆受到沾染,奴婢亲自看着那脐带被收起来,此刻怕已经入土了。如今小皇子的足底却有伤处。陛下,这是取的皇子之血。”
“胡说!只你一个奴婢说是,怎么众人没有听到孩子哭声?!”是那杜贵嫔所言。
“陛下,柳青没有胡说。皇子如今怕已有不测。恐怕有人是借此机会验皇嗣,而不是化什么戾气!”
陛下早认定的皇嗣,可有些人却一直比皇帝还在乎,定要将真相公诸于世,让皇帝彻底明心。
“住口!陛下面前岂可容一个侍女胡乱言语。陛下,嫔妾觉得这个侍女言语张狂,嫔妾这就依宫规处置。”
看来一向温婉的杜密与此事有关,但守着陛下,她的狠厉尚不能随心所欲,故而她是在试探皇帝的意思。
拓跋嗣起身,走了两步,神情看不出好坏,却声音由缓入急:“罢了。朕是为了危急的爱妃,才肯这般做。朕为一国之君,其是尔辈可以戏耍!血可流,但要值!”
说着拓跋嗣走向案前的两个玉碗,拿了玉碗,将小碗倒入大碗,众人皆没能看过来,却不期然陛下将那碗中的血缓缓一起倒于厅内花盆泥中土。
“朕之血可以滋养黄土万物,可以救人,唯不能白淌。”
“镗——”玉碗落地,碎了一地。众人皆伏地惊慌。
正此时,有太医惊慌出来,回道:“娘娘的血得以止住。原先娘娘服用的止血药里有巨量活血成分,不但止不了血,还会加重血流。”
闻言,拓跋嗣的眸中染上了怒火,刚才还只是被人戏耍之后尊严受到挑战的冷漠可怕,如今却是爆发的模样。
“来人!这一道一僧妖言惑众,暂且拘押等候刑讯。杜贵嫔与之合谋,囚于思繁宫不得出,此生与皇长子不得见面。伤皇子者,押后斩。”
回身,拓跋嗣又一脚蹬倒了一伏地太医:“这活血药是出自太医院,你们必须给个说法,若是夫人有什么意外,朕让你们陪着。”
说罢,拓跋嗣直奔产房,柳青后面跟着。此刻那医女已经将床榻唤了新的被褥,收拾妥贴,慕容瑾仍是昏迷中,面色苍白的似一张白娟。
皇帝恼怒,起身走向那跪在地上的太医,拎了起来:“不是说止住了血?”
底下的太医早吓得哆嗦,却仍是会意:“然娘娘先前失的血回不来了。失血过多,娘娘体力不支,臣下怕有不测啊!”
太医吓得是汗流浃背。慕容夫人失血过多,随时醒不过来,就此殒命。
“朕不想听不测。赶紧想对策。朕就不信太医院就是一堆饭囊。”
底下太医,开始有人献言:“听医圣曾说失血者可以补血缓养,若饮血补之,收效会快,但血有九等,取其相合着才可。”
闻此言,拓跋嗣眉头微蹙,似在思虑,语气低缓而坚定:“朕愿一试,朕为帝王,血阳必胜,压五浊,生心血,朕与瑾儿更是情义相随。朕必须这么做!”
底下已有人给出反对意见,“陛下刚已失血,今时这饮血之说尚不得证实,岂可让陛下冒险!”
“这血若直入血肉才可有用,至于饮血之说怕是不可信,臣下认为收效甚微,但却对献血者身体损伤不小。”
拓跋嗣回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何肯有机会!朕信这血对她有利无害。”
慕容瑾再次醒来,却是三日后。醒来阳光细碎,高床暖枕,仍旧是浑身无力,身体发痛。
“娘娘,您终于醒了。快去禀告陛下——”说话的是柳青。
“我以为会挺不过来……”
“娘娘您福大命大。又有陛下庇护……”柳青欲言又止,终于没有说出真相,她怕皇帝忌讳。
“我的儿呢。”
“小皇子有一干乳娘照看,娘娘您放心便是。陛下体贴您体弱,嘱咐您养病为先。”
“那好歹也抱过来一看。”慕容瑾有些埋怨。
“娘娘,小皇子现不在宣华宫。因着皇子时有吵闹,陛下怕吵到娘娘,甚至分心娘娘。故而——”
“晚些时候抱过来便是,本宫会很快好起来的。”
良久,拓跋嗣才一身疲惫来到宣华宫。
“瑾儿——”,“阿祈——”
榻前二人四目相对,似是久别重逢。
拓跋嗣看着慕容瑾露出那劫后余生的惨淡笑容,心里万种感慨,唯化为心疼。
“瑾儿果然不负我。”
“陛下,瑾儿不会的。瑾儿惦念陛下和皇儿。”慕容瑾淡淡笑着,声音透着无力之感。
“朕守了两日多,寻思等到瑾儿醒来之刻,也卖个大功。却不想,朕一有事出去,你便捡个空醒了。”
慕容瑾蓦地感动,他待自己的那份心,她晓得。
他淡淡玩笑的语气,惹得她一阵心暖和心疼。
“瑾儿专不给陛下的面子。只为了给你惊喜——”
闻言,那拓跋嗣再也忍不住。扶了躺在榻上的慕容瑾,俯身将她揽在怀里。
“朕真的担惊受怕。瑾儿,朕第一次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你总是不出意外地占了阿祈心头的第一。”
“瑾儿不想要这个第一,不想让你如此辛苦。”
“傻子。朕不觉得苦,今日我觉得甚为温暖。”说着,将怀中的慕容瑾缓缓放回榻上。
忽然记起什么,拓跋嗣转身问身边之人:“夫人的药膳和滋补汤可有好?”
“回陛下,娘娘喝了您的,那药膳。哦,这药膳娘娘已经醒前喝下,滋补汤也刚喝了小碗。”
拓跋嗣点头,欲要嘱咐什么,便听见慕容瑾唤道:“陛下——,我饿了,能不能少喝点汤。”
闻言,拓跋嗣似是很高兴:“饿了便好。朕命人做你喜欢的。只是如今你产后身虚,容不得一次吃太多。又不受补,这月子养身体甚为漫长。你可有点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