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意识刚刚回笼,身体却传来铺天盖地的痛感,令陆凉的身心都痛不欲生。
几次重生之前的死亡倒是没有像这样痛过,这一次似乎要一齐讨要回来之前重生的代价,是几十倍几百倍痛苦的叠加。
疼得死去活来,却有生存的实感。
我还活着!
意识在这剧烈的痛苦中又一次模糊起来,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这是陆凉的最后一个想法。
活着真好——还有希望。
………………
…………
……
陆凉又渴又饿,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不知道为什么这副身体的恢复能力异常地好,伤口隐隐发痒,看样子似乎在慢慢地愈合了。
抬起一只手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陆凉伸出舌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唇瓣,望着无边无际的荒原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
口腔里的唾液都快要干涸,嗓子火烧火燎地疼,几乎要冒烟了,可是走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任何一处水源,更别提有一点人烟。这恐怕都不是人烟稀少的问题,这里可能根本就没有人类的存在……
可是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副身体的记忆仅有残存的一丁点碎片,而陆凉无论在乱糟糟的记忆碎片里怎样翻找都没有找到答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原主人的生活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衣服是能代表一个人身份的证物。
简简单单颇为朴素的麻布衣服,虽然很简陋但有点跟普通衣物不一样的地方,起码不会有多少不适,似乎还自带防寒保暖的功效。
陆凉几世活在修仙世界,也见过不少奇特的东西,如此有奇效的衣料倒也不足为奇。
然而目光触及自己腿上的时候,饶是陆凉经历过几世的苦苦生存也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陆凉猜想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大概是不能行走的,刚醒来的时候就花了大半天才能勉强尝试控制腿部的肌肉进行活动——但也仅仅只是挪动罢了,等到终于能够接过腿部的掌控权、渐渐缓慢地支起身体,这才踏出这副身体有生以来的第一步。
腿部没什么肉,干干瘦瘦的像一双筷子,看起来几乎不像是人类的腿了,还有一些很久没有换过的有点发臭的伤布缠住了狰狞的伤口,陆凉稍稍拆开一点就能看到那焦黑的皮肉和血混着的恐怖模样,这肯定不是先天畸形,而是有人刻意而为。
让这么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遭到如此对待,不管有什么隐情,都太残忍了点儿。
这种情况,大概是被丢弃在这片荒原,让她自生自灭了。
天可怜见……
陆凉无声叹气,也许是因为这个身体原主人奇特的恢复能力,才能让自己得以在这副身体上重活一世吧。
既如此,自己活着的机会越发显得珍贵了。
未曾到过黄泉,也不知是否有轮回,活于世上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既然让我重生,那么就一定要好好活着,如果几世惨死是命中注定,那么就要拼尽全力从命运手里夺过一线生机!
修仙者自谓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周易》说,“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的一便是一线生机。
自己这一线生机抓的可真是艰难。
暗暗下了决心,陆凉捏紧了拳头,可看着依旧渺无希望的前路,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失望。
师父最后一句话,说的是让自己“快逃”。
明明她自己已经气若游丝,看到陆凉的时候居然还想的是她这个徒弟的死活。
……可是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呢,梦中那句“你命数已尽”仿佛当头一棒。
一场又一场的噩梦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平时也没有什么事,夜半惊醒的时候总能看到师父担忧的面庞。平时也都没有发生什么……怎么这一次就……
陆凉鼻头有点酸,又有些倔强地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哭。
师父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这种时候又怀念之前跟师父一起生活的日子。唉,自己这个乌鸦嘴,flag立的不要太高……
停下来歇了一会儿,仍然没有什么大的改观,该渴的还是渴,该饿的还是饿……并没有什么卵用。
陆凉默默勒紧裤腰带,咬着牙继续向着背着太阳的方向走去。
我又一次穿越了,师父,这算逃开了吗?
……
时间在机械般地行走中度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凉终于看到了一颗枯萎许久的树,歪歪斜斜生长在一片荒凉之中,倾斜着任凭树冠倒向地面,它早已生机全无,光秃秃的树干表皮也是黑漆漆的,看上去甚是可怖。
陆凉费了好大劲儿才掰断一节粗细差不多的树枝,想勉强用作拐杖。几乎耗尽了力气,陆凉靠在树干上想要稍作休息再继续前行,可一靠上树干,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不消片刻已经沉重地闭上,陷入沉睡之中。
她真的太累了。
自重生醒来之后就不吃不喝还一直努力走路,这副本就羸弱的女孩身体,要不是那强大的身体恢复能力,早就不堪重负了。
睡梦里也不得安宁。
一阵师父的脸在水雾中沉沉浮浮正向她露出微笑;一阵又是黑暗的星宇,魑魅魍魉啃噬着她的躯体;甚至于高中跟室友闹翻,不顾一切搬出学校宿舍出门租房子住;不善于跟同事打交道整天只会埋头苦干……
一切都历历在目,所经历过的事,所遇见过的人,像播放幻灯片一样快速在眼前闪过,勾起那些或开心或沉重的回忆,又稍纵即逝。
活着真苦,可是如果不活着也就遇不到这些给予我温暖的人啊……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遇到穿越这种不普通的事情,竭尽所能地在残酷的修仙世界存活,举目无亲,也不想当什么主角,拥有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之能,只是想活着而已……
睡梦中时间过得格外地快。
陆凉羽睫轻颤,微微抬起眼帘,待适应了天光之后才完全睁开。
第一眼就察觉到不妙,然而身体已经本能地蹦了起来试图后退,因为背靠着树干所以惯性直接撞到了头,睡了一觉积攒的体力在激动之下也一下子消耗殆尽,手脚都软得动不了了。
瘫坐在地背部禁挨着树干,好不容易才从撞到头的眩晕中回过神来,乱糟糟的脑子里想着头上大概是撞出包来了,努力睁大眼盯着面前这个少年和他手里闪着寒光的刀——陆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是吧,刚重生又要死了?
“噗。”
看着女孩笨拙的动作还自己伤到了自己,少年原本紧绷的表情一瞬间破功,想笑又想着面前的是个女孩子,不得已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另一只不拿着刀的手捂着嘴肩头不住抖动。
……哈?这剧情发展不太对吧!
陆凉有些傻眼了,一时间只是愣着看着这个少年满脸迷茫。
此时太阳已渐西沉,远方的云霞被染成灿烂的色泽,浑圆的火球一点点坠入远方的地平线,也好像在昭显自己的存在感一样顽固地将最后的光辉尽数释放出来。
少年逆着光,看不清楚面貌,阳光将他虽高却不是很瘦的身躯勾勒出来,在陆凉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少年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刚要一步上前又停在原地,似乎想起来什么似得把手里的刀收刀入鞘,这才伸出一只手递在陆凉面前,开口声音清亮,还没到变声的年纪,有着少年人的朝气。
“……刚刚实在对不住了,你好,我叫于归思。”
陆凉盯着那只手看了半晌,倒不是纠结于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对自己散发出的无名善意,而是因为——
“咕……”
肚子适时地开始叫唤,陆凉脸不红心不跳地艰难张口说出第一句话,声音嘶哑难听。
“……你,有吃的吗。”
……………………
………………
陆凉大口大口地啃着肉干,不时又拿起水袋猛灌一口水,也不顾水顺着下巴留下浸湿了胸口的衣物,囫囵着就急急忙忙咽了下去。
于归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把他准备的能吃七天的食物全部消灭干净,刚喝了一口水就呛住没有再喝,最后只是呆呆地捧着自己的水袋看着陆凉吃完东西。
气氛顿时十分诡异。
时间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里一分一秒过去,陆凉仰起头抬手抓着水袋翻倒,直到将水袋里的最后一滴水倒入嘴里,才餍足地抿了抿重新湿润的嘴唇拍拍鼓起来的肚子露出笑容。
看着女孩酒足饭饱的样子于归思才反应过来,挠挠头打破这种气氛。
“那个……你吃饱没有?”
“嗯嗯,……八分饱吧!”吃饱喝足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陆凉点点头眯起眼睛,舔舔唇似乎在回味刚刚下肚的肉干的味道。
因为有了水的滋润,声音虽然还是有些沙哑,但总比之前没有那么难听刺耳了。
于归思表情有些纠结,反手摸了摸自己放在一旁的包袱,扁着嘴委屈巴巴。
他总共就带了十天的食物,原本打算去做个短途的小小冒险,没想到才这么两天遇到陆凉就已经消耗完几乎所有的食物了。那他这趟冒险岂不又是半路告吹了!
于归思伸手把包裹抱进怀里缩起身子,“你……你可不能把剩下的两天食物都吃完了啊!”
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陆凉听了于归思的话扭过头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噗嗤一笑,道:“逗你玩儿的啦!不用那么紧张……”
随口安抚少年,陆凉说着瞄了一眼被于归思紧紧抱在怀里的包裹,想来那里面至少还有足够两三天食用的食物,陆凉拍拍自己的肚子,嗯,不能一下子都吃完了,这样不好。
在缝隙里偷看陆凉的于归思心里暗道不好,这小魔王果然还是在觊觎着自己的食物!于归思苦着脸把自己的脸埋进包袱里,再不愿看陆凉一眼。
“噢!”眼看又要重新恢复到刚刚那样诡异的气氛里,陆凉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呢!”刚刚又渴又饿……
于归思抬起头面无表情:“……”你个大胃王!恶魔!
陆凉装作没看见无辜地微笑:“你好,于归思,我是陆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