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楚雍和帝三年,凤鸾宫。
宫漏长,夜未央,阑珊灯火,空月明。
辉煌大殿,点点星灯,重重帷幔后,一女子正手持着一卷书临窗而站,女子面容姣好,气质灼华,眉眼淡漠,眼中却满是化不开的忧愁。
“娘娘,天冷了,早些就寝吧!”香儿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从表小姐进宫后,皇上就再也没有来看过小姐了。听说前不久表小姐诞下龙裔已经被封为贵妃,太后还把协理六宫的权利交给了表小姐,而自家小姐这儿似乎已经成了冷宫,被所有人遗忘了。
“香儿,可有凌风的消息?”
“没有,奴婢想一定是边疆战事吃紧,所以沈公子才没有时间写信回来!”香儿低下头,眼中闪过泪光,要是当初小姐嫁给沈公子就好了,沈公子几次为小姐出生入死,是真心爱着小姐的。而咱们这位皇上当初说是对小姐一心一意,可是自从登上皇位后一切都变了,先是广纳后宫,还将表小姐接进宫来直接封了妃位,就连太后也是,不但夺了小姐协理六宫的权利还百般刁难小姐,多次让小姐堂堂皇后之尊却在妃嫔面前下不来台,在自己看来这对母子都是忘恩负义的,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小姐便嫁过去,当时王爷完全是个无权无势的闲王,小姐为了王爷精心筹谋,几经出生入死,为的就是王爷一句“待我君临天下,许你四海为家”,可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无边的凄凉。
“喔!”韩若雪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轮圆月,终归是我负了他!心中叹息一声,转身将手中的书放下,“就寝吧!”
满室寂寥,清冷的宫殿,忽然砰地一声,一声巨响,原本紧闭的朱红大门轰然打开,冷风席卷而进,吹乱这一室灯光。
韩若雪回眸看向打开的朱红大门前,一身穿金色牡丹锦袍的女子迤逦而来,女子身姿婀娜,举手投足间仪态万千。而随着女子的进入,其身后跟着一众宫女太监,其声势比自己这个皇后还要浩大。
“妹妹,多日不见倒是清减了,可是这宫中御膳做得不合妹妹胃口?”没有行礼,没有恭敬,似乎面对的不是韩若雪这个皇后,而是这后宫中一个不怎么受宠的妃嫔,一开口便炫耀着自己协理六宫的权利。
“陆贵妃出生百年世家的陆家,这规矩学得倒是不错,见到本宫竟不知道行礼!”韩若雪目光一冷,从前是自己太傻,将陆锦绣当做是好姐妹,并且当年替她替嫁入九王爷府,自己现在都记得当年她是如何求到自己的面前说此生唯愿与相爱之人白头偕老,不求富贵荣华,但求愿得一人心,可事实是九王妃的位置她瞧不起,一心只想嫁给当年的太子,将来能够坐上皇后的宝座,本来先皇已赐婚她与太子,结果太子查出贪墨,先皇盛怒罢黜太子,而她这时候便求到了自己面前请求先皇收回她与废太子的赐婚,自己当时也想尽了办法帮她,不过巧在陆家老爷去世,她便以守孝为名将自己与废太子的婚事拖着,之后九王爷北辰亦绝登上帝位,她被北辰亦绝封为妃,如今诞下龙嗣更是封为了贵妃。
“呵呵,皇后,妹妹你以为你过了今晚还是皇后吗!皇上说了,皇后勾结外臣密谋造反,念其多年夫妻情谊辞鸩酒一杯。”
“不可能!”韩若雪不可置信。
“妹妹还别不相信,姐姐这儿可是有皇上的圣旨。”说着,陆锦绣拿出圣旨丢到韩若雪的面前,明黄色金龙圣旨缓缓拉开,韩若雪看着上面苍劲有力的字,再熟悉不过字迹。
为什么?韩若雪看着地上的圣旨,心此刻无比的冰凉,自己为他生儿育女,为他谋划这万里江山,可是到头来他却给了自己一杯毒酒,何其薄情!
泪水如丝,滴答的落在地上,或许是有太多的委屈和不甘,可更多的是心凉。
“皇上还叫本宫给妹妹带来了点儿小礼物!”陆锦绣嘴角一勾,一拍手立即就有几个孔武有力的铠甲士兵进来,同时还拖进来三个人。
“浩儿,乐儿,安儿!”韩若雪睁圆了双眼看着三个奄奄一息的人儿被几个士兵毫不怜惜的丢在地上,韩若雪不做任何思考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浩儿,乐儿,安儿,醒醒,醒醒啊!”苍白无力的手摇动着地上昏迷的三人,韩若雪早就泣不成声了。
“母······母后,孩······孩儿好痛!”北辰乐吃痛的张开双眼,看见熟悉的人,忍受着身体的痛楚爬进温暖的怀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了。
“乐儿,”韩若雪抱紧北辰乐忽然看见北辰乐露出一截青紫交错的腿,以及身下不断流出的鲜血,心顿时如刀绞一般难受。
“母······母后,孩儿好困!”哭了一会儿,北辰乐突然便没了声音,似乎是沉沉的睡下了。
“乐儿,乐儿······”韩若雪摇晃着怀中的人儿,泪水如决堤的泉水涌出,可是怀中的人儿再也不能回应她。
“公主!”香儿见断了气的北辰乐,心中亦是万般的难受,跪在韩若雪身边,默默的抹着泪。
“好感人的母子团圆,不过妹妹你不抱一抱太子和三皇子吗?不对,现在应该是大皇子了,陛下已经废除了太子之位,改立我涛儿为太子了。妹妹,大皇子和三皇子他们的身体可已经冷了好久了,到死之前可都还念叨着妹妹呢!”陆锦绣居高临下的看着韩若雪,嘴角扬起一丝浅笑,理了理自己金丝云纹的袖袍,道,“皇上说了,既然赐了姐姐鸩酒,自然也要赐给大皇子和三皇子,这也是陛下最后的一点儿恩泽,恩准你们母子三人去地下团聚。不过妹妹一想陛下都赐了大皇子和三皇子与你同去,便去求了太后,说是既然是恩赐何不让你们母子四人一起团聚,太后觉得本宫这个提议不错,就同意了。不过本宫想着公主还未享受人世间的欢乐就这么死去未免也太遗憾了,于是就给公主找了几个乞丐,让公主好好享受一番!”
“陆,锦,绣!”韩若雪没有想到一个人的心可以恶毒到如此,乐儿才刚过十五,她最好的年华竟然葬送在这些魑魅魍魉的手中,双手不自觉紧握,心犹如万箭穿心一般的绞痛。
“呵呵,妹妹这是生气了?妹妹也不必生气,很快你就要去陪他们了!”说着陆锦绣示意身边的几个太监上前将韩若雪禁锢住。
香儿见几个太监上前将韩若雪按在地上,第一反应就是上前与之拼命,奈何力量较小被一个太监一脚踢飞直接撞上了柱子,鲜血溅了一地,便没了气息。
“香儿,”韩若雪看着连香儿都去了,双目憎恨的看着高高在上的陆锦绣,奋力挣扎着,奈何力量太小。
“啊,”韩若雪一声吃痛,四肢被几个太监生生的折断,“陆锦绣你不得好死!”愤怒的怒吼着。
“妹妹,不得好死的不是姐姐,而是你全家人!”陆锦绣走上前,涂满凤仙花蔻丹的葱白手指捏着韩若雪白皙的下颚,长长的指甲掐着韩若雪的下颚,一下便掐出了鲜血。
“你说什么?”韩若雪瞳孔放大,韩家本是将门世家,可是一朝倾覆满门被灭,自己这个韩家孤女被外祖家陆家收养,这么些年自己也曾查了韩家灭亡的原因,可是都被一股神秘力量掐断了,而世人只知韩家是因为贪墨军饷犯了欺君之罪而被满门抄斩,可是父亲忠君爱国是不可能做出此等事情。
“妹妹还不明白吗,这么些年你一直在查韩家当年贪墨一案的证据,可为什么一直查不到,因为当年韩家贪墨案是谢家、任家、崔家和陆家联手做的,凭你一己之力面对这天楚四大家族怎么可能办得到,更何况你在明我们在暗。实话跟你说陛下为什么登基就开始冷落你,因为他和这四大家族达成了协议,只要你死了四大家族自然会效忠于他,当然还有你那个凌风哥哥,想必现在他已经死在边疆了,他一死他的职位就由我大哥继承,同样那边疆二十万兵马就是我陆家的。”
“你们好狠的心,你们这样做就不怕外祖母知道吗?”韩若雪看着陆锦绣如果眼睛可以杀人,韩若雪恨不得将陆锦绣碎尸万段。
“外祖母一开始就知道,你以为外祖母多疼爱你那短命的娘,不过是看在你长得还不错兴许日后会有利用价值才收留了你,你不过是陆家养的一条狗而已,现在你的价值已经用完了,妹妹你也应该功成身退了!”陆锦绣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的韩若雪,心情万分的愉悦,向一边太监招了招手。
几名太监立即端来事先准备好的毒酒,一名太监毫不怜惜的抬起韩若雪的头,掰开韩若的口然后将整杯毒酒灌入韩若雪的口中。毒酒下肚,韩若雪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啃食一般,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席卷全身,一口鲜血吐出,韩若雪感觉天地严寒无比,眼角泪水滑落,最终魂归天际。
“烧宫!”
朱红大门紧闭,大火一瞬间无情的吞噬着凤鸾宫,陆锦绣站在凤鸾宫外看着不断燃烧的火焰,嘴角依旧挂着笑意。
天空中一轮原本如白玉的圆月此刻瞬间化为血红,看着令人无不心颤。凤鸾宫大殿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浴火凤凰冲出韩若雪的身体,一声长鸣,似是万古长泣。
凤凰涅槃,必将翱翔九天。
——
天楚宏仁帝十七年,冀州韩家。
此刻韩家夫人陆婉芝正守在床边低眉看着床上的人儿,眼中溢满了慈爱和疼惜。
“夫人,您下去休息,让奴婢来照顾小姐吧!”香儿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泛着墨黑的药。
“不,我要看着我的若雪醒来!”韩夫人端过香儿托盘中的药,用汤勺搅拌一下,细细搅拌着直到药不那么烫了才喂进床上昏迷的韩若雪的口中。
苦涩的药一下子充斥着韩若雪整个味蕾,轻咳一声,韩若雪张开双眼,动了动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环境,难道我是在做梦!
“醒了,夫人小姐醒了!”看到张开眼睛的韩若雪,香儿一阵激动道。
“若雪,”韩夫人立即放下手中药,眼中泪水闪动,终于醒了!
“娘,”韩若雪艰难的坐起身,看着眼前的韩夫人,心中疑惑不解,自己不是因为喝了鸩酒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娘不是十几年前就死了吗,怎么会?
“小姐,你不小心掉入池水里,昏迷了三天三夜,可把夫人给急坏了!”一边香儿看着若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