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暖呼呼的,耳边的碎发被吹起,打在脸庞,微微的痛。
刘云海低下头,手中攥着费用单和检查报告。
她很累,时差还没倒过来,一下飞机就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但是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想起刚才主治医生的话。
“你母亲的病情又加重了,已经进入胃癌中期。”
“这里的设施毕竟不先进,如果有条件的话,建议转到大城市的医院治疗。”
“只能保守治疗了,能拖多久拖多久……”
阳光很好,绿植也同样生机勃勃,可刘云海的世界却是一片灰色,看不见希望。
她的鼻子酸酸的,眼中悄无声息的沁满了泪水。
手机振动不止,刘云海手忙脚乱的抓起手机,一接通耳边便响起一阵惊雷。
“你什么时候打钱给我?!”
对方是江凡,正在上高二。因为是重组家庭,所以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见刘云海不说话,江凡提高音量,几乎是吼了起来,“你倒是说话啊?没钱我吃啥啊?!”
“我妈她……”刘云海哽咽。
“关我屁事儿!”他大骂,“呵,真是天道好轮回!你们可是害死了我爸!别给我瞎扯什么犊子!……”
刘云海低下头,默默听他劈头盖脸的谩骂。面对江凡,她无话可说。
她还记的那年中秋,月亮又大又圆。李晴边开门,边兴高采烈的喊她,“年年,过来,和江叔叔问个好。”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江远,他虽四十出头,可生的浓眉大眼,人还挺高,很好说话。
那时候江凡也才十四岁,很清瘦,孤零零的坐在沙发的一角,看起来有点内向。
十七岁的刘云海很快和江叔叔打成一片,一家人住在一起,整天欢声笑语。李晴脸上也总是出现久违的笑容,方一凡对她们母女俩的态度也逐渐缓和起来。
同年的新春,李晴把江叔叔带去娘家。在饭桌上,大家都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外头烟花满天,灯火通明。
江叔叔高兴,喝多了酒。刘云海和江凡要留下陪外婆住几天。所以当晚,李晴开车和江叔叔回江县。
而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
李晴没怎么开过车,转弯迟了,迎面就与闯红灯的大货车相撞。
在送去医院的路上,江叔叔就断了气。而李晴也伤的很重,昏迷了十几天。
在抢救室门口,方凡拽住刘云海的领口,激动的质问,“为什么!你妈明明不会开车!为什么要逞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妈?!是你们害死了我爸!!”
江远的意外死亡,给刘云海一家沉重的打击。李晴陷入无尽的自责,一病不起。江凡坚信一切都是李晴的错,态度恶劣到了极点。
刘云海的生活从此一片黑暗,再也不见光亮。
电话那头依旧喋喋不休,刘云海定了定神,把头埋进双膝间,小声的抽咽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江凡挂了电话。
周围恢复了寂静。
许是情绪累积了太久,刘云海仿佛发泄不尽似的。 等她哭完,眼睛早已肿的像核桃。
刘云海睁开双眼,撩了一把被泪水弄湿头发,却见一只手出现在眼前。
她以为自己看走眼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抬头,先是见到一袭白大褂,随后,再是一张清峻的脸庞。
是他。
迪拜厕所遇到的男人。
刘云海跳起来,胡乱的用手背擦掉眼泪。
“……是您啊,哦,对了。”她抓起包,一边埋头翻找一边哽咽:“我……我还欠你衬衫的……的钱。”
“……”宋沉侧了侧头,目光淡淡的。他不是来要钱的。
刘云海刚翻找了几下就窘了,她刚交了医药费,现在包中连二十块钱都找不到。
脸“唰”的一下红了。刘云海垂眸,缓缓的把手机递过去,声若蚊鸣:“……那个,能给个联系方式吗?……我现在没”
话还没说完,宋沉直接打断了她,语气不冷不淡,像是命令:“擦一下。”
下一刻,刘云海手心上多了一包纸巾,封口是被人开好的。
刘云海怔然,好久才收回手。
“衬衫的事别管了,我不要你赔偿。”他说。
刘云海一愣,不知道说什么。
“亲人有人生病了?”
莫名受到别人的关心,刘云海心中一触。她点了点头,一滴泪又掉下来。
他没说话。
白大褂被风吹起衣角,他低头静静的看着她。
刘云海抽了抽鼻子,调整好情绪。为了不再二人尴尬,她瞬间转移了话题:“……你认得我?”
刚才她明明是一直埋头在哭的,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听声音吗?
宋沉摇头,“确切的说,是认得你的这套衣服。”
刘云海低下头看了看,因为衣服少,所以勤洗勤换,穿得和迪拜那天是同一套。
她羞窘,只觉脸上一阵热。
他不会是以为自己两天不换衣服吧?
“行了。”他看了眼手表,“现在医生刚开始上班。下午人会很多,缴费什么的趁早去。”
她点了点头,像个被说教的孩子。
“去吧,我走了。”
他转过身,大步一迈,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
刘云海站在原地。
纸巾被她攥在手中,紧紧的。
发泄过后刘云海打起精神,整天忙的马不停蹄。她在向一切联系的上的亲戚朋友借钱,李晴的病是肯定要治的,而且要转到大城市的医院治疗。
刘云海刚登门拜访完一位长辈,虽然借到了点钱。但她认真算了算,离医生所说的预期治疗费用还所差甚远。
黄昏将近,白日的热气散去不少。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汽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
刘云海低着头,正认真想着还能问哪些人借钱,
“刘云海!”背后传来一句问候声,肩膀被人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