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金光洲却有些不太平静,道门弟子无一不躲在观内抱头而哭。
有一定能力的修士还可以说是另有去路,可世俗界中的凡人道士压根没得选,传道若是得不到统治阶层的认可,试问这道还能传下去吗?
可以预见的是,这些人会脱去穿了半生的道袍,然后剃去簪束了许久的头发,而旧时日夜所读的《黄庭经》也会变成崭新的《法华经》。
金光洲的土地上此时随处可见的是,老道士苦心劝慰着中年道士,中年道士再去说服青年道士,而小道士则只知道自己换了身新的衣服。
这世界的一切都还在照常进行,而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就像是在海中滴水般所泛起的波澜,微微到几乎察觉不到。
在大雄宝殿里的几人做完功课后,宝均喊住了宝衣,宝衣转身问惑道:“掌门师兄有事?”
“当时是你走出的化道为佛这步棋,现在世俗中的出家人难免会有一些恐慌,这事需要好好处理。我刚听闻神诰宗明阳会让卢铉来谈,这次就你出面吧,这些年我有些困惑几乎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想要遮掩好事情,这种心态是要不得的。”
“恭喜掌门师兄,这事交由宝衣就可。”
“有什么好值得恭喜的,也只是隐约感觉到罢了,想是都不如李青峰的弟子正衣。”
宝衣闻言后微微一笑道:“呵呵,掌门师兄此言差矣,正衣是纯粹到只分黑白之人,故而桎梏薄弱些,而只有真正远离七情六欲才能明白,云巅之上是何等艰难…”
“好了,就由你出面安抚下道门的情绪,日后,真能同道而行的也无过李青峰正衣寥寥几人了…”
“好,那我就先去了。”
宝均在宝衣走后却是面色痛苦的看着云层之上…
“青峰师祖,你怎么还在看云彩啊?”
“河儿,等你到我这把年纪就明白了,徒儿徒孙这么多,自己能做的事却是越来越少了…”
李青峰轻轻笑着,刘河费力拿起石桌上的茶壶给他倒水,在递过茶杯去的那瞬,李青峰眼中的风物刚好映在了杯中,也在接茶后迅速消退。
喝过茶后,李青峰咂过嘴问:“山上的日子会不会苦了些?”
“才没有呢,河儿被照顾的很好,就是做功课的时候是有些累。”
李青峰闻言,又拿起茶杯抿过口茶后说:“每个人都是一样从你现在的日子里熬过来的,你看着他们悠闲,也不过是他们这些笨蛋放弃了更多的可能而已…”
“师祖对几位师伯有些失望?”
“不是有些,而是很失望。他们争着长大的原因,只是急着拿回所谓掌握在我手中的‘自由’而已。我也是在育人之后才明白的这浅显的道理,有些可笑。”
“长大还要被管就是好的吗?那河儿以后长大了肯定还听话,到时师祖就舒心了。”
“额,师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李青峰笑着拍了拍刘河的小脑袋瓜,轻轻的同他说着话。
日头又隐没于西山,这一日也同昨日般匆匆逃去,似是人间并不值得留恋,却是明月携清晖星河而来,正衣也在这时找到李青峰谈话。
“我想带着乾坤葫芦去困海洲,能摸清崇礼宗的心思也是好的,南北雪里洲是绝对不能去接触的,这种事一定要做在别人的后面。”说这话的时候,正衣表现出了少有的郑重。
“嗯,这样也好,反正你是个有主意的。”
“往后大概会证明眼下的一切都是闹剧,可真正来临前,没人会被唬住的,不是吗?”
“都告诉你不要想的太多,正衣,难得窥到云巅之上了,有些事不必那么急切…”
“唔,或许吧,但是不做的话绝对绕不过心里这个坎去。”
“拿好葫芦,去吧,每个人都是要经历过才明白的,你只要永远不要失去出剑的勇气就好…”
“走了,都跟你说了,有些话还是讲给观礼听比较有用。”
流霞洲神诰宗红衣教堂内,一位形容贴近耄耋的老者在对卢铉说话:“李青峰又将军了,这次没得选,你先去金光洲交换过书信后再去中洲,总要表现得积极些,这样日后才好要价。”
老人精神矍铄,声音也很是清脆,卢铉低着身子在听。
等到老人讲完后,卢铉才接话说:“师父,正衣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李青峰谋算的更长远些,棋盘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弟子倒是有点后悔下场早了些…”
明阳侧卧在榻上用手点了点卢铉,笑骂着说:“咱们上来就落子在十年后,持阳困海却是后知后觉,不过落子早些就要谨慎的久些,这事情还是交由你来做比较合适,承蒙的事情日后不要管了,我明阳还巴不得丢脸呢。”
卢铉走近后干脆坐在了榻上说:“流霞如今武道气运要强起其余几洲不少,也亏得是承蒙师弟找到的望气宗出力,下面的国家有些不同声音总归是正常的,不宜矫枉过正不假,可真的也不用做做样子?”
“你啊你,还真是面子里子都要,如今事情做的稳妥比起什么都强,下面的国家还能飞出流霞去不成?”
卢铉笑着说:“那弟子就明白了,叩门的话用不用带去神殒?”
明阳从榻上坐直身子后说:“带去,神诰宗绝不能在五大门内失礼于人!”
刘河又在日出之前起床,收拾好后正好可以伴着朝霞而行,现如今师父正衣都不在山上,他的日常又回到了早晚课跟晨练中。
“师兄,还用不用给河儿补课啊?”
横峰气急的说:“你还有脸提补课!那是自习还是补课?”
令均也出来说:“三师姐,咱们四个可都是被你连累的,要补课你自己去,要不有本事你就喊竹峰他们回来听你讲课。”
“为人师者怎么能被一点小小挫折击退呢,要不这样吧,今晚就还去炼丹,这次我保证全程在线…”
……
“唉,师兄,令均,黄庭!”
“以后竹韵的丹道迟早毁在自己手里,令均你待会接回河儿去,黄庭咱们先走…”
令均:“不是吧?怎么又是我,唉…”
等到令均回去,竹韵早就抱着刘河离开了。
“河儿,你最喜欢哪个?”
刘河看着竹韵放出的一堆宝物,神色间明显有些被震撼到。
竹韵看着效果达到,一个劲的加油添火道:“这世间最珍贵的就是炼丹师了,你看这满地的宝物就是明证啊,今晚要不要考虑加个课?”
却是李青峰出现在了门外,在轻咳了一声后说:“傀儡师跟符箓师还有望气的阴阳师,难道就输给了炼丹的?”
……
这时候的中洲也不算太过平静,佛门众人也在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毕竟信仰的破碎意味着人生观的重建,可佛门往日也确实是走在了统治者的对立面。
杀人诛心,无过于此,这些人的来日或许便是一场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