缆车入口前,沙威与罗非两方人正走了个迎面。
“罗非?”沙威有些吃惊地看着罗非。
罗非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迅速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仰脸假意看着来来往往的缆车。身边的本杰明见到沙威,倒好像显得很高兴:“探长?你也是受邀前来的?”
“是啊。”沙威点点头,“不过我也不清楚这个王查理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怎么也来了?”小曼这时问汪苏苏。
“王查理给我发了请柬,我就叫上了罗非,至于这个跟屁虫……”汪苏苏说着看了看本杰明,又对罗非努了一下嘴,“罗非一定要带上他。”
小曼对本杰明一笑,随后眼神却一直躲闪着罗非。 这时的罗非也好像心照不宣似的自顾自整理着礼服上的银色袖针。
“王查理派人去巡捕房给我送的请柬,说务必出席。”沙威说到这儿,降低了声音,“我跟上面汇报,才知道这个王查理 可大有来头啊。”
汪苏苏则一脸得意地笑了起来:“那是,王查理政商两界的朋友遍布上海滩,所以这次接到他请柬的,都不是一般人啊。”
沙威也被汪苏苏说得莫名平添了几分神气:“嗯,没想到他还知道有我这号人呢。”
汪苏苏、沙威、本杰明说笑间,慢慢朝等车口排队走去。两方人中,只剩下罗非和小曼不说话,跟在后面。
罗非整理完衣服,又偷瞄了小曼一眼,看着那曼妙的身姿,不禁有些有些入神。小曼发现罗非在看自己,不觉有些局促,首先开口道:“探长儿子病了,太太要照顾他,所以就便宜我了。”
罗非立刻收回眼神,故作严肃,别过头指着小曼的衣襟说道:“你这身衣服是不是有些暴露。”
小曼闻听,急忙拉了拉领子,又把胸口的衣领处提了提,脸上有些尴尬,沉郁着脸说道:“我临时朝探长夫人借的,是有点不合身。”
汪苏苏突然转回身白了罗非一眼,拉起小曼的手:“小曼,这些男人不懂欣赏,我觉得你穿这一套礼服真是美极了,一会去宴会,保证成为全场焦点。”
这时,缆车工作人员开始招呼队伍前面的人上车厢。 罗非不自觉地开始仔细观察周围走动的人群。
“你看什么这么出神?”小曼问道。
“没什么。”罗非敷衍着摇摇头。
小曼一皱眉,顺着罗非的视线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视线的另一头是一群正在有说有笑的贵妇小姐。
小曼收回目光,瞪着罗非:“看美女吧。”
罗非回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小曼:“上次的谜题你解开了没?”
小曼被这突转的话锋,弄得一愣:“呃——还没……”
还没等小曼回应,汪苏苏、沙威、本杰明忽然都齐刷刷地回过头,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谜题?”
小曼、罗非两人被三人的举动惊得愣住。
汪苏苏看着两人的表情,用折羽扇捂住嘴开始起哄:“哟!两个人开始打哑谜,不告诉我们了啊?”
小曼立刻脸红低下了头:“苏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案子!”
“哪件案子?”沙威好奇地问道。
“就是福瑞珠宝店那件。”小曼小声说道。
“福瑞珠宝店?那家店我也常去的,怎么啦?”汪苏苏一听来了兴致,也可能是排队上缆车无聊,非要小曼说给她听。
小曼拗不过,只好点点头:“就是珠宝店老板张金元状告他新招来的杂工高长仁偷了他的一条高价玉石项链。”
“结果肯定就是那个杂工偷的?新来的的确嫌疑最大呀!”汪苏苏插话道。
“所以,说话要说重点,苏苏姐这么冰雪聪明的人都被你误导了。”罗非朝小曼叹气摇了摇头,随即转向汪苏苏三人,“看见店主张金元放项链的嫌疑人有三个,账房先生老刘,女佣福妈,然后才是高长仁,而且前两个人一个说手指被割破不能用算盘,告了假,一个说一直在看着张家的孩子,都有不在场理由,但是整件案子的重点就是那个被盗项链的首饰盒,那上面的封条有一部分被染成了蓝色。”
“然后,罗非看了一眼账房老刘的手,就让我把他带走了。”小曼接着罗非的话说道。
“老刘怎么会监守自盗?”汪苏苏听到这儿已经糊涂了,十分疑惑地问沙威探长:“沙探长,您快给解释解释。”
沙威被汪苏苏问得一愣,言顾左右地故作思考,最后用胳膊微微碰了碰小曼:“然后呢?——”
小曼急忙圆场:“后来我们真的在老刘家里搜出了项链,那个年轻的伙计也洗清了冤屈,保住了饭碗。”小曼说着咬起嘴唇,瞪了一眼罗非,“ 可罗非就是不肯告诉我,他是怎么破案的。 ”
本杰明听罢,看了一眼罗非,然后恍然大悟地笑了笑:“哈哈,这个简单,我——”
还没等本杰明往下说,罗非立刻用犀利的眼神瞪向本杰明,示意他住嘴。
“什么都告诉你,你怎么提高破案技巧?”罗非一本正经地对小曼说。
听得一头雾水的沙威,这时也趁势强做镇定:“嗯,小曼,罗非说得对,你要加强独立思考的能力,想出答案后再跟我们汇报。”
早已不关心案情的汪苏苏,这时突然问小曼:“哎?对了,你们两个,跑去珠宝店干什么?”
小曼神色有些尴尬:“办案子路过而已。”
罗非也立刻转移话题:“已经过去两天了,明天你再解不出来,就转行吧。”
小曼坚定地看着罗非:“放心,我一定能按时解出来的。”
“哦哟,还打赌呢,瞧瞧,明明一副欢喜冤家的样子,还要假装无所谓。”汪苏苏这时又起哄道。
这时候,队伍已经排到登车口。缆车工作人员过来招呼罗非一行人上车,众人随即往前走。 汪苏苏故意拉上沙威和十分不情愿的本杰明挤进了前一辆车厢,然后坏笑着对罗非和小曼说道:“我们先上山,你们俩慢慢解谜吧。”
缆车徐徐上升,车厢外景色怡人。而罗非自从上了缆车便站在一侧一言不发,神情严肃地看着窗外。
站在另一侧的小曼则俯瞰着脚下蜿蜒的黄浦江支流,忍不住赞叹:“这个角度看下去,好美啊。”
小曼听罗非没搭话,悄悄抬眼看向罗非,只见罗非正闭眼陷入沉思。小曼见状,欲言又止,随后把视线又移向窗外。
二十分钟后,缆车开到了山顶。一行人从车厢里下来,步行约有五十米的路程后,便来到了远山别墅大厅门口。
此时天色傍晚,女宾们都挽着男伴开始陆续进场。大厅门口,众人递交请柬、互相寒暄示意,一时好不热闹。当罗非和小曼走到大厅门口时,罗非很自然地抬了一下胳膊示意,小曼有些无奈地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伸手挽住了罗非。
“先生,请出示一下您的请柬。”门口的应侍礼貌地朝两人一伸手。
罗非迟疑地看向小曼:“呃,请柬在女伴那里。”
“小姐,请出示请柬。”应侍又欠身把手伸向小曼。
小曼这才想起沙威、汪苏苏、本杰明三人刚刚一直走在自己和罗非之前,于是,有些着急地解释:“我不是他的女伴,带我们来的人都已经进场了,而我们的请柬在他们那。”
“不好意思,没有请柬不得入内。”应侍礼貌地朝两人歉意一笑。
罗非随即往里面张望,正看到汪苏苏正在与几位名流交谈应酬,于是罗非便指着汪苏苏对应侍说道:“就是那位穿紫色旗袍的汪苏苏女士,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她。”
“黄队长交代了,我不能离开门口。”应侍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说你们办事情就不能变通一下嘛,人就在那里......”
就在小曼想与应侍再理论一番时,大厅内人群中一个高个年轻人看到门口的状况,立刻出来询问。
“小张,有什么事吗?”
“林先生。”应侍对年轻人恭敬地欠了欠身,然后指着罗非和小曼用汇报的语气说道,“这两位没有请柬,想硬闯。”
“谁硬闯?”小曼一瞪眼,“我们两个坐后一班缆车上来的,都跟你说了,和我们一起、拿请柬的人先进去了。”
这时,一直拄着眉头的罗非听了年轻人与应侍的对话,有打量了一番来者,见来人衣着得体,气质温厚,随即上前说道:“在下罗非,这位是秦小曼,我们分别是汪苏苏和沙威的男伴和女伴。”
“哦,小误会。”年轻人听了罗非的话,微笑着向里面一摊手,“两位请进吧。”
“林先生——”
应侍还想阻拦,却被来人伸手制止:“没事,我会安排的。”
随后,年轻人带着罗非和小曼走进了大厅。
此时大厅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一旁的管弦乐队,正在演奏着暖场的音乐。
“莫扎特G大调小夜曲,请的乐队水平还挺高。”罗非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应侍的托盘里拿过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小曼。
这时,沙威和本杰明看到罗非和小曼才进来,立刻迎了过来。
“怎么这么半天?”沙威问道。
“门卫说我们没请柬,不让进,幸好有个管事的小年轻人,通融了一下才放我们进来。”小曼抱怨道。
罗非喝了一口酒,打开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又开始环顾四周,观察着人群。
罗非看着看着,不禁笑道:“上海滩的名流差不多都到齐了,王查理这个主人家竟然还没出来打招呼。”
本杰明看着周围穿梭谈笑着的女人们,总显得有些不自在,于是急着问罗非:“你不是说他有一幅名画么,是不是在做准备,打算一会儿拿出来给大家见识见识。”
沙威听了也来了兴趣:“什么名画?”
罗非朝两人一笑:“所谓名画其实并不有名,是西班牙一个初出茅庐的画家的作品,那个画家想去美洲大陆发展,横渡大西洋时遭遇海盗,海盗原打算把他卖到非洲做奴隶,但中途遇到风浪,船翻了,所有人都死了,就他慌乱中抱着一块木板被海浪冲到岸上。”
沙威惊讶地点点头:“那他够幸运的啊。”
小曼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看不出来,你连名画都这么了解呢。”
这时,汪苏苏转到小曼身边不远处,向小曼招手:“小曼,快过来,我给你介绍。”
沙威随即示意小曼过去,小曼只好悻悻离开,罗非眼神不由自主地跟随小曼的身影。
“接着说呀!”本杰明端起酒杯在罗非眼前晃了晃。
罗非这才回过神,继续说道:“后来嘛,这个画家抱着的木板上有一幅海盗留下的藏宝图,他后来凭着记忆把藏宝图画到画布上,临死前他把这个秘密跟照顾他的护士说了,可惜当时没人相信他的话,一百多年过去了,这幅画几经辗转,最终被王查理花高价买下。 ”
本杰明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眼前忽然一亮:“那这王查理手握藏宝图,岂不是……”
“没错。”罗非朝本杰明点点头,“据传闻称,王查理当年花了一多半的身家买下这幅无名画家的话,以他的精明世故, 绝对不会做亏本买卖。”
“那他还真是有眼光。”沙威露出羡慕的神情。
“目前谁也没有见过这幅画,我推测他请探长过来,可能想借着巡捕房的由头,保护这幅画。”罗非说着朝不远处的一个男宾扬了扬脸,“我刚在人群里还看到了艺术商人陈双,他出了名的无利不起早,看来对这幅画感兴趣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哎!”沙威闻听,惋惜地叹了口气,“要有保护名画的任务,应该早点说嘛,那我就带郭子山来了,他加入巡捕房之前,做过镖师。”
“探长你也别紧张,这些只是我的推测。”罗非连忙说道。
沙威喝了口酒,突然问罗非:“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内情的?”
“缘于他的弟弟王大山,之前有个赌场的案子牵涉到王大山,我就调查了一下——说曹操,曹操就——”罗非话说了一半,忽然喝干了杯里的酒,朝着一旁的人群沉着脸走去。
“他怎么了?”沙威问身边的本杰明。
本杰明则在一旁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