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达晋商会门时,见到门外有很多巡捕房警探在巡守。秦小曼出示证件后,二人走进晋商会。
晋商会大厅,空旷安静,有两条长绳串着只看见有两个工作人员走过。罗非、秦小曼穿过大厅,来到有工作人员站在外面的小厅门口。
“两位怎么称呼?”工作人员问道。
“这位是秦先生,我是他太太。”
“你……”
小曼丝毫没给罗非说第二个字的机会。
“我们是来给黄河灾民捐款的,之前打电话预约过。”小曼继续说道。
工作人员查阅了一下记录,然后欠身微笑,引领着两人:“原来是秦先生和秦太太,来,请跟我来。”
随后,小曼和罗非被请到小厅。小厅放有两个面对面的沙发,中间隔着一个茶几。
“两位先在这里歇息片刻,茶几上有登记表,你们填写好之后,我们会有对应的人员与你们交接。”工作人员说道。
“喂,要这么麻烦吗?”小曼有些心急。
工作人员一愣:“二位是第一次来晋商会?”
秦小曼脱口而出:“是又怎么样?”
工作人员致歉微笑:“抱歉,希望二位谅解,不管在租界里多高地位的人,来晋商会,都是这个流程的。”
“把你刚才的手帕给我。”这时罗非说道。
小曼白了罗非一眼:“你不是嫌弃它脏么。”
秦小曼递过手帕,罗非直接把手帕垫在了椅子上:“入乡随俗,小曼,坐吧。”
“你!”秦小曼见状,强忍住发作。
罗非、秦小曼坐下后,工作人员退出小厅。秦小曼拿起登记表,看了看。
“我们怎么就成了秦先生和秦太太了呢?”罗非犹豫着说道。
“不是假扮嘛,又不是真的。”小曼表情十分自然。
“就算是假扮,那也应该是罗先生和罗太太吧,哪有男的跟着女的改姓?”罗非争辩。
“行行行,我是罗太太,行了吧?”
罗非寻思了半天,勉强点了点头:“好像……还行,但还是怪怪的。”
“那我就按你说的填,捐款了。”秦小曼一边写登记表一边问,“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凶手的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呢?”
“很简单,凳子。”罗非拍拍沙发,继续解释道,“死者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这样的身高,不会坐这么矮的凳子。这是凶手从厨房里搬来的凳子,我坐上去都觉得有点矮。所以凶手的身高应该比我还要高一些,至少在一米八以上。”
秦小曼点点头,自言自语:“这么简单?我怎么没发现呢?”
“真相永远隐藏在细节中,你发现的细节越多,就离真相越近,咳咳!”罗非咳嗽了几声。
“你真是感冒了,要不要去看医生?”小曼关切地问道。
这时脚步声响起,一个西服男子朝两人走来。
西服男看了看秦小曼和罗非的登记表。
“秦小姐,您要捐五千银元加一万法币?”西服男微笑着问道。
秦小曼迟疑点了点头:“呃……是啊。”
“秦小姐,晋商会和黄河灾民会万分感念你的善心,您请跟我来。”西服男说完,朝两人深深鞠躬。
“等等,我丈夫呢?”小曼指着罗非。
西服男笑道:“秦小姐放心,会有人带他过去见陈秘书的。”
随后,西装男带着小曼来到晋商会的一间小办公室门前,小曼看着办公室门外铭牌印着晋商会财务组。紧接着,西装男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门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随即,秦小曼跟着西服男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五张办公桌,只有一张正对门口,其余四张分列两侧。五个人都在埋头翻账目。
正对着门口的办公桌上放着铜制铭牌:陸向東。
这个铭牌则引起了小曼的注意,她瞬间想起了那本涂了铅笔灰的空白页。
秦小曼心想:不会这么巧吧?陆向东?秦小曼走到陆向东的办公桌前坐下。
陆向东仍低着头:“小姐,您应该先去我左边的第一个办公桌去登记。”
秦小曼突然问道:“你认识韩薇薇吗?”
陆向东猛一抬头,和秦小曼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冷冷地回了一句:“不认识。”
“她是个左撇子,业务能力不太好,但长得很漂亮。”小曼盯着陆向东继续说道。
“我说了,不认识。小姐,你到底是来捐款的,还是来找人的?我这里是财务组,其它事务你应该去找陈秘书。”陆向东不耐烦地说道。
“我捐款,捐款……去第一个办公桌登记,是吧?”秦小曼慢慢挪到左边第一个办公桌,但视线还是不断扫向陆向东。
陆向东则继续开始工作,一手翻着账目,一手打着算盘,动作娴熟飞快。
另一边,一个西服男带着罗非走进大会议室。
罗非看到沙威以及其他一些警探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有晋商会工作人员正围坐在一个大会议桌旁。
“罗非?”沙威有些惊讶地看着罗非。
“是会长一直仰慕罗先生的破案能力,特意邀请的。”那个坐在沙威身边的陌生男人朝罗非微笑。
“但他现在……算了,来了就帮点忙嘛。来来来,这是晋商会常务秘书陈汉良先生。”沙威伸手对着男人向罗非介绍。
陈汉良点头微笑:“幸会,幸会。”
罗非审慎地朝陈汉良点了点头,然后问沙威:“巡捕房的警力都跑到晋商会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汤会长要举办个规模很大的募捐活动,很多政界、商界和军界名流都会光顾,我们当然要重点保护,但是……”
罗非见沙威犹犹豫豫,似有不便,便直接抢问道:“但是什么?”
这时,陈汉良接过话:“有人寄了死亡威胁信给汤会长。”
“信呢?”罗非问道。
陈汉良给一个工作人员使个眼色,工作人员递上一封信。罗非打开信封,拿出信纸读信。
罗非边看边念:“你既无义,必将死于乱枪之下……汤会长怎么说?”
陈汉良摇头叹道:“汤会长的精力全放在募捐活动上,他不拿这个信当一回事。但我们不能不当一回事。罗非看了看信的折痕,又甩了甩信封。”
“这封信原配的信封在哪里?给我看一下。”罗非举着信问道。
沙威一脸疑惑:“原配的信封?这不是有个信封吗?”
“这个信封并不是随信寄来的,而是被人后配的。”罗非说道。
“怎么可能,信封是不是后配的你都能看出来?”沙威反问。
“只能说还有痕迹。”罗非笑道。
陈汉良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鼎鼎大名的罗非。这种小细节,沙探长都没发现,罗先生是怎么发现的?”
罗非不屑一笑:“太简单了。信纸放入信封,必须折叠,然而正常人折信,基本只折到稍比信封小些即可。而这封信,信纸折得巴掌大,信封却空空荡荡,显然信纸本来并不是为了这个信封折的。”
“这也可以判断?有些牵强吧?”沙威还有所疑虑。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个信封,刚刚我一路走来,在晋商会工作人员的桌上见过一样的,这应该是晋商会统一购买的一批信封。所以这应该不是随恐吓信寄来的,而是你们换上的信封。”罗非用看透了一切的眼神看着陈汉良。
沙威转向陈汉良:“汉良兄,一个小小的信封,你到底为何要换,连我都瞒住了。”
陈汉良叹气:“哎!拿来给大家看吧。”
工作人员递上一个信封,信封看起来正常,但撕开启封处,上面有个黑龙图章。
罗非一见到就皱起了眉:“黑龙会?”
陈汉良点点头:“不错,这是日本最臭名昭著的刺客组织黑龙会的专用图章。”
“日本人,干嘛跟汤会长过不去?”罗非问道。
“谁知道呢?”陈汉良无奈地摇摇头。
此时的沙威却如临大敌:“黑龙会可真开不得玩笑,你应该告诉汤会长这件事情,劝劝他,能不能先取消明天的慈善募集活动。”
陈汉良立刻摇头:“会长的脾气我还不了解吗?就算被枪指着脑袋,他也要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所以我干脆换了信封,免得会长为此事分神。希望沙探长多多帮忙,发动巡捕房的警力,帮助我们保护好会长的安全。”
罗非站起身:“既然巡捕房警力都在晋商会,我看我没有留下的必要。”
陈汉良也急忙起身,拦住罗非:“罗先生,稍等!”
“怎么了?”
“发生了件很奇怪的事情,所以沙探长才会打电话邀您过来。”陈汉良说道。
罗非一笑:“奇怪的事?”
沙威清咳了几声:“是这样,这封信不止来了一封,而是……”
“而是什么?”罗非盯着沙威。
“每个时辰都来一封同样内容的死亡威胁信。”沙威说道。
“这是黑龙会为了增加我们的压力和恐惧感,一种手段罢了,有什么奇怪的?”罗非耸耸肩。
“关键是,这信不是在邮筒里发现的,而是……而是每隔一个时辰都出现在汤会长的办公桌上。”
罗非听罢陈汉良的话,愣了一下:“每个时辰?汤会长的办公桌上?当着汤会长的面?”
“倒不是当面,会长每次出来如厕或是见人,回到房间就会发现桌子上的一封信。”“那汤会长不是已经看到黑龙会的印章了吗?”
“没有,这印记印在启封处,撕开才能看到。会长没有拆封,直接交我处理。但这些信每隔一个时辰就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好像会长对此事也有些烦躁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有几封了?”
“就是今天上午发现的,现在有三封信了。看时间,可能很快有第四封了。”陈汉良面色焦急。
罗非歪着头一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走!我们去汤会长办公室等!”
与此同时,晋商会小办公室内。
秦小曼抬头问工作人员小王:“我在这里签名?”
小王点头:“对,您签了名之后,明天到我隔壁的办公桌,取支票本。”
秦小曼一边签名一边轻声问:“您认识韩薇薇吗?她在你们这里工作过。”
小王摇头:“不认识。”
“你再想想,是个左撇子,业务能力不好,但很漂亮。”秦小曼说道。
“不认识。”小王依旧没什么印象的样子。
“这什么鬼地方啊,个个都跟个冰棍似的,太奇怪了。”小曼心里想道。
秦小曼收拾桌上一些材料,装进材料袋中。
秦小曼看了看一屋子低着头的工作人员,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随即摇摇头,准备出门。
“小姐,你好像忘了东西。”陆向东头也不抬地说道。
秦小曼愣了一下,随即快走到陆向东桌前:“啊?哦,对对对……”
随后,陆向东递给秦小曼一张折好的纸条,抬起头使了个眼色。秦小曼立刻把纸条放进口袋。
“如果你想进一步增加募捐金额的话,可以随时给我们打电话。”陆向东说道。
秦小曼点头:“好的,谢谢。”
汤会长办公室内。
汤济豫、陈汉良、沙威和一些警探站在墙边,看着到处找线索的罗非。
罗非则一副无所顾忌地专注状态,他弯腰仔细观察办公桌,再平时窗口,然后摇了摇头。
罗非又抬头观察天花板上的通气栅栏,还是摇头。
会长汤济豫问罗非:“罗先生有什么发现吗?”
“汤会长,这三封信出现的时候,你都正好不在这屋子里?”
汤济豫点头:“没错,我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封信。”
“窗户打开过吗?”罗非问道。
“我前几日刚受了点风寒,所以今天一直没敢开窗户。”
罗非点头:“也就是说,窗户一直从里面锁着。”
“没错,这点我可以肯定。”
“那天花板上的通气管道呢,陈秘书,你知道管道的尺寸吗?”
陈汉良忙走过来:“我看过大楼的结构图,管道很细小,只有三十公分宽,绝对藏不下一个人。”
“汤会长你出去过几次,每次大概花多长时间?”罗非转而问汤济豫。
“有长有短,但最长也不超过十分钟,我记得是租界工部局的约翰处长来找我。”“最短的一次呢?”罗非追问。
“就是第三次,我本来想出去抽支雪茄,走到半路上忘了带火,所以又回办公室,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办公桌上多了一封信。”汤济豫回忆道。
“从你离开到回来,花了多长时间?”罗非问道。
“时间很短,差不多二分钟吧。”
罗非又转向沙威:“探长,在汤会长每次离开办公室的一段时间里,会不会有人偷偷进了办公室?”
“不可能,巡捕房的警力一大早都到位了,而汤会长的办公室更是我们保护的重中之重,每时每刻都有两个警探在门外守着。我保证汤会长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没人进去过。”沙威语气坚定地说道。
罗非淡然一笑:“有意思!窗户是反锁的,通气管道小得藏不住人,又不曾有人趁汤会长离开的时候进去过。也就是说,三封威胁信出现的时候,这里都是一个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