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御牵着林轻寒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掀开茶杯,里面清澈的茶水正在冒着淡淡烟气,弥漫着清新的茶香,林轻寒拿起来嘬了一小口,满足地呼出一口气:“虽然这里很贵,但能喝上这么好的茶也值得了。”
“更好的东西你还没看到。”南宫御嗤笑一声,拍了拍手掌,“水月姑娘,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屏风后面没有声音,林轻寒简直对这个水月姑娘好奇得不得了,不知她是何方神圣,真想见见她的庐山真面目。
正当林轻寒想着这个水月姑娘究竟是干什么的之时,就听见一声天籁之音。
好似珠翠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得无可比拟,一连串的声音如日光一般倾斜下来,根本还来不及反应,那乐律就一连串地流了出来。
林轻寒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那音乐便流进她的身体里,带给她一股暖流。
如同高山流水一般流畅的音乐,让人身心放松,林轻寒这辈子都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古筝,若不是通天灵的天女,定弹不出这样漂亮的琴声。
南宫御也沉醉其中,侧目去看林轻寒的表情,她闭着眼睛,浓黑的长睫垂下一小片的阴影,白皙的脸庞洁净得像剥了壳的鸡蛋,光滑细腻,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但在这样悠扬飘渺得近乎天堂一样的氛围之中,他竟不忍心打断这情境。
心里发了一颗小小的芽,不断地有清水浇灌,有日光微晒,那颗小苗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韵律就慢悠悠地停止了。
林轻寒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长舒了一口气道:“真是太好听了,水月姑娘,你怎么会有这么一双灵巧的手?”
屏风后面传来一声轻笑:“姑娘不嫌弃就好,只是王爷,这是您第一次带姑娘来,是心仪的姑娘么?”
南宫御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虽然心里的苗头有助长的意思,但被她这么一问,心里却不舒服了起来:“只是奉命娶的王妃罢了,闲极无聊,便想过来听听你的曲子,多日不见,你弹得越发好了。”
“多谢王爷夸奖。”清澈的声音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轻柔得又好似天池中的荷花,一尘不染。
林轻寒好奇地看向南宫御,低声问:“怎么不让我见见水月姑娘?”
南宫御耸耸肩,却非常认真地说:“水月姑娘不见人的。”
“为什么?”林轻寒简直失望至极,原本以为无论如何都能见见她的尊荣的,却被当头一棒。
“无人知晓,不过大家都知道的。”南宫御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子上,对屏风后的人说道,“听完你的曲子心里舒服了很多,走了。”
“王爷好走。”那声音没有一丝留恋。
林轻寒却不想就这么简单地离开,未免也有点太过奇怪,二人似乎是相知的知己,这一点令林轻寒觉得怪异,而且她十分想见那女子的面貌,女子却不见人,这又让她恼火。
因此站起来说:“姑娘,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你总得让我们一睹你的尊荣吧?”
屏风后面安静了些许,紧接着是带着歉意的声音:“抱歉,水月一向是不见人的。”
未免也太高傲了,林轻寒不悦地看着南宫御:“怎么回事,连见一面都不肯,清高到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地步,是不是也太可恶了?”
“你不必在意,她一直如此,不是针对谁。”
“不行,我偏要看看她长什么样子。”林轻寒忽然任性起来,弹出这么漂亮曲子的人一定长得也像天仙,怎么能不让人见呢?
她站起来就朝屏风后走去,速度如此之快让南宫御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看见她走到了屏风后面。
其实南宫御并不是没有好奇的,他听水月姑娘弹琴已有三年,但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真实面目,对于其他的客人她也是如此,南宫御内心也有不满过,但这不满很快地就被时间磨掉,如今林轻寒有和他一样的好奇,他不奇怪。
走到屏风后的林轻寒怔住了,因为预想之中的美人儿没有出现,却出现了一位蒙着面纱的男子,曲子也就罢了,但是那柔美的声音,明明是个女子啊!
林轻寒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语噎得说不出话来。
“姑娘,你也太不尊重在下了,怎么能就这么闯进来呢?”男子放下琴,抬起细长的眸子看着林轻寒。
那眸子细长而上挑,看向林轻寒时,那眸子里泛着的白光好似幽灵,又好似仙光,让人只觉震撼。
“你……是男人?”林轻寒快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指着男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男子十分淡定。
而此时,南宫御也从外面走了进来,眼前的这一幕,令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你为什么装女人?!”林轻寒好似发现了新大陆,双眼放光得好似安装了上百万个萤火虫。
“只为寻知己。”男子十分坦然,“既然你们发现了我的身份,我在这里也呆不久了,王爷,我们就此说再见吧。”
“等等——你真的是男人?”
男子点点头,看着南宫御。
“太不可思议了,三年,我竟然被你骗了三年。”南宫御心情复杂,不知是喜是悲。
“请王爷不要见怪,水月不是真心隐瞒,只是王爷懂水月的曲子,才想与王爷抚琴相伴罢了。”
“抚琴相伴?伴!”林轻寒惊愕,这用词是不是太不当了?两个大男人怎么伴?虽然的确是有伯牙碎琴的故事啦,但是……不觉得很奇怪吗?
“王爷。”男子突然跪在了南宫御的面前,“水月有一个请求,不知道王爷能不能答应。”
“你说。”南宫御措手不及地后退了一步。
林轻寒则眯着眼睛怀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一定有所图谋,三年的时间伪装成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水月想去王爷的王府里,不管是当差还是侍从侍婢,都可以,请王爷给条活路。”
南宫御皱了皱眉,还未开口,林轻寒就炸了起来:“我就说嘛,你是一定有预谋的,说,你为什么要接近王爷?有什么企图?”
“林轻寒!”南宫御轻喝了一声,“你说话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他是大我是小?”林轻寒凌厉着表情。
南宫御懒得搭理她,问水月道:“你应该有住处吧?为什么要王府收留你?”
“我一直住在这里,但是今后恐怕也无法再继续呆在这里了,王爷的王府里需要古筝师,侍从,侍卫我都可以担当,请王爷给条活路。”
“我看他是有预谋的,南宫御,你要是真收留他,后患无穷。”原本林轻寒对这个水月姑娘印象很好,可谁知是个男人,又貌似对南宫御有特别的情愫,因此绝对算得上是危险人物。
南宫御对眼前的人并不是没有任何感情的,三年来每当他烦闷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听曲儿,听他弹的曲儿,心情就会变得格外明媚,那些被厚厚灰尘遮盖的地方也渐渐地变得豁然开朗起来,眼前的男人的确是他的知音,是男人又如何?
南宫御不再犹豫,说:“好,你拿着我的令牌去王府,他们会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水月小心翼翼地接过令牌,感恩戴德地看着南宫御:“王爷这样待水月,水月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
南宫御轻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只要你时常弹曲儿给本王听就行了。”
目光之余瞥到了林轻寒环抱着胸一脸不满的表情,南宫御拍了拍她的脑袋:“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不了,我自己回去,你就护送你的小白脸回王府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林轻寒带着满腔的怨恨离开了青楼。
在朦胧的夜色街道下,南宫御一把抓住了林轻寒的胳膊,将她扯到自己身边,揶揄道:“哟,没想到你不仅吃女人的醋,还吃男人的醋?”
他完全不知道林轻寒为何生气。
林轻寒恶狠狠地转过头,杀人一样的目光猛地戳进南宫御的心里:“你们是相处了三年,不过你了解他的背景来历吗?就这么把他放进王府里,你安心?”
“我也不是放他进我房间,总会有人看着的,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你不去死!”林轻寒用力甩开他的手往前走去。
南宫御楞了楞,刚才林轻寒甩开他的时候,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反复斟酌着这种感觉,发现竟然像是玄气。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他迷茫了一瞬间,但紧接着他的疑惑越来越深——为什么林轻寒的身上会有玄气?
她不是玄气值为零的家伙吗?怎么会?南宫御抬起头看着林轻寒离开的背影,那美丽的背影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是幻觉还是她有所隐瞒?
回到相国府,林轻寒躺在床上,意外发现水月是男人的郁闷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吃饱的满足与恢复自由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