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到办公室的时候，我还在翻来覆去想着沈晴今日的怪异表现，没第一时间看到他。
“你来干什么？”
他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目光没在我身上停留一下，只是声音冷淡地问了这么一句，字字都是不耐烦。
我的心沉了一下。一瞬间便明白了，沈晴为何会表现得那么坦然。竟然连半点讽刺也没有，连言语上的阻止也懒得。
——不过是她自觉已经得到了他所有的信任，不再需要和我纠结什么了。
我觉得有些可笑。
我才离开几日，她便有了做正室的风范？如此冠冕堂皇地开始在我面前秀优越。
本来，我是不想和陆沉舟说怀孕的事情的。毕竟已经离婚，早已没什么关系了。可她这么一闹，我心里的逆反心理又起来了。
我不舒服，又何必让她过得那么舒服？
“我怀孕了。”
陆沉舟已坐到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闻言目光凉凉地看了我一眼。
“你怀孕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去找让你怀孕的人啊。”
我一咬牙，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他面前，俯身在他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神一动不动地看向他。
“陆沉舟，你有没有良心。”
陆沉舟眯了眯眼，看我的目光有一点淡，除了厌恶，没有多少明确的情绪。
“当初要走的是你，怎么这才没几个月，又自己灰溜溜的回来了？怎么，到社会上去混了几天，知道外边不好混，又想反悔？可惜啊，你这反应得有点晚了，我已经和沈晴……”
我只觉得五雷轰顶。
说来奇怪，明明这个消息，当初沈晴已经和我说过一次了，可如今听着他亲口说出来，我竟然还是觉得绝望。
那一刻我隐隐约约明白，之前下意识抗拒自己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害怕得到那个确切的消息，得到再也无法归去的确切信息。
即使心里某个地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也好过连自欺欺人的借口都找不到。
“我知道，可是我怀孕了，怀了你的孩子，你之前说……”
我有些茫然地开口，自己都不知道到了这个地步，说这话还有什么用。话说到一半，还未等陆沉舟打断我，我便自己停了那话头。
“我本来身体就不算好，之前又流产过，我想留下他，万一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我怕我会后悔。”
如果我们再也无法长相厮守，至少还有他陪着我。
那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我心中浮现，而后再无法消失。我知道自己偏激了，可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他真的和沈晴在一起，至少有了孩子，我还能有些借口来看看他……
我以为已经从我灵魂里消失的东西忽然出现，那种不顾一切也要在他身边有一个位置的冲动在心底翻腾的时候，我丧失了所有的理智。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为了他丢过许多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了，我都快忘记了当年的心境，如今当年情景却又一一在我眼前浮现，历历在目。
因为他喜欢，我到了唐子琰身边，糟践了另一个人的真心。
因为他想要，我在他面前从未颓唐，用尽骨血精力，为他铺了路。
和那些比起来，用肚子里的孩子当台阶，给我留下一点还能长久与他纠缠的希望，简直算不得什么了。
“随便你，你要留下就留下吧，和我没关系。你没什么其他事情就回去吧，我还有事。”
我陷入了无尽的自怨自艾，把所有我看不上的不入流的手段都想了一遍之后，那些思绪却又被陆沉舟淡漠的声音打断。
他说得太过自然，仿佛我们之间讨论的是和他无关的事。
“陆沉舟！这也是你的孩子！”
“所以呢？需要我付抚养费吗？”
“你……你混蛋！”
我再也听不下去，心中万千龌龊也无法驱使行动，红着眼骂了一句之后转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而去。
“陆沉舟，你记住你今天说的，以后……别后悔。”
许多疯狂的念头在我心中一闪而过，夺门而去之前，我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一开门，又看到沈晴似笑非笑的一张脸，明显是在看着热闹。
我的难堪似乎让她十分舒服，她浅笑着，柔弱的声音里是难以描述的讽刺意味。
“事情谈完了？我送你下去吧。毕竟肚子里还有一个了，出事也别在公司里出事啊，太晦气了。”
我咬了咬牙。
“不需要沈小姐费心了，我妹妹在哪里？我自己去找她。”
最后沈晴似乎是十分放心不下，还是让保安亲自送了我和温莎出门。
到了车上，温莎依旧一脸的担心。
“姐姐……你们谈得怎么样了啊？我听他们说，公司现在情况不太好，陆沉舟心情也暴躁，你们没有吵架吧？”
我冷笑了一下。
情况不太好？真的情况不好，他们还会有心情在温莎面前去演戏？
不过……这些也都不重要了，与我无关。
“回医院去吧，这个孩子，留不下了。”
我的手无意识地放在腹部，说话的时候声音凄凉。
之前在办公室里，不过是热血上头一时冲动，如今稍一冷静下来，不需要细想便能知道前路有多艰难，没有必要走上去。
我这辈子已经就这样了，受够了感情缺失的苦，实在不忍心孩子再来步我的后尘。
温莎啊了一声，还要说什么，她放在一边的电话却疯狂地响了起来。
“姐姐你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说着话，她急急忙忙地接通了电话。
我无可无不可地等着她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毕。
“喂？嗯嗯，她在我这里，好……我马上过去啊，你等着，放心，我会好好和她说的。”
我以为打电话来的会是唐子琰。毕竟温莎和他的婚期在即，遇上什么事情，她和他说一说也是当然的，他一向温柔，见我落难，必定不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