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换了拖鞋，眼神冷落地看了这边一眼，声音里是寒若冰的嘲讽。
“干什么呢？演话剧呢？好玩吗？玩够了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在这等着谁呢？”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你回来了正好，这两位正让我找你为她们讨回一个公道呢，你自己解决吧。”
我打着哈欠往楼上走去。
“陆总……”
沈晴纤细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让我感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而后是唐馨高亢的声音。
“沉舟，你回来得正好，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公司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妈也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心里不会舒服，可再是心里不舒服，也不能把气都撒在无辜的人身上啊！沈晴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她可是妈妈的恩人！你这么对她，让妈妈的良心怎么好受！”
良心？若真是为了良心，何必把报答的事情强行压在自己儿子的身上？
我漫不经心地心中腹诽，无心去听接下来的闹剧。
让我没想到的是，陆沉舟竟然很快脱身了。
我才刚关了灯在床上躺下，眼睛都还没有闭上，门就开了。
“嗯？你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好一会才能有时间呢。”
陆沉舟的声音闷闷的，藏着一些不怎么让人舒服的情绪。
“现在高兴了？看到她们这个样子，你心里总算是舒服了？我说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成熟些吗？还这么幼稚，无聊不无聊！”
我怒从心中起：“什么叫我幼稚？陆沉舟，今天这事可和我没关系，是你那好妹妹自己觉得销售部门压力大做不下去了，所以才来家里哭诉，要让你放过她的，刚才不过是你不在，所以她把我当成你演习一下而已，我也没觉得她是真心实意地在求我……”
陆沉舟冷哼了一声。
“销售部门压力大做不下去？赵冉，你编谎话前能不能先查查事实？她去了之后那边给她安排的工作她可是都超额完成了，你给我说她做不下去？要不是你暗地里又搞了什么小动作让她误会，她至于到家里来？她这个人好面子，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又怎么可能到妈面前来自曝其短？你撒谎能不能讲点基本法？！”
我听了陆沉舟的话，脑子里是一头雾水，稍一思量却又明白过来了。
呵，沈晴，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这么快就找到突破口反败为胜了。
她先是把工作上的事情都给处理了，然后又做出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到家里来哭诉，即使陆沉舟一开始是相信我的，现在也必定认为我在背后落井下石了。
这段时间我在处理她之前遗留下来的文件，免不得要和公司各个部门的人打交道，那些人如今因为公司的谣言，视我如蛇蝎，却又畏惧我，若是我以权势威压，让他们开始传一些别的谣言，他们必定也……
沈晴单纯，这一次错得最多的地方也不过是和每个人关系都太好，又太信任公司内部的人，所以不小心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事情，若是听到陆沉舟十分愤怒想要将她踢出公司的消息，必定会心神大乱……
这就是她给我准备好的剧本。
可惜我竟然大意至此，竟然又把自己送出去给她当了垫脚石。
“陆沉舟，我再说一次，今天的事情和我无关，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你说的。但是之前她确实是和我说，她是因为无法胜任销售部门的工作才来……想让你把她调回去的，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陆沉舟沉默了许久。
“我不管你们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是有一点，你记清楚了，你们要怎么争斗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别把公司里的任何资源用来当你们的筹码，你们都不配。”
我一咬牙，什么也没再说。
只是心中有个地方，就那样陷落了下去，像是跌入了无底的深渊，举目皆是层层叠叠的黑暗，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我仿佛站在某个荒原的黑夜里，头顶的夜空中，星月都被乌云掩盖。
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澄澈。
在陆沉舟的心里，沈晴也好，我也好，都比不上他的公司。所以到如今，他把今日之结果看做是我陷害了沈晴也好，看做是沈晴的苦肉计也罢，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其实并不在乎我们之间争得如何你死我活。
他只在乎他的公司他的生意，至于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不过都是他生活之中的调剂，闲暇时候他或许还能掺和几下，如今一忙起来，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我从前以为，比起我他更信任沈晴的事实已让我生不如死，到此时此刻才发现，那时候的心如刀绞，竟然不如此时的心灰意冷让人难受。
或许是因为，但凡他还有感情，哪怕不是对我，我也能有获得那完整的真心的时候，可若是他对旁人是全然漠视的，我就连一个遥不可知的未来都无法企盼了。
咬紧牙关转过身去，我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那一夜我没能睡着，几乎在黑暗里睁着眼一整夜。
天边的鱼肚皮泛白之前，我翻过身去看着他。
陆沉舟睡觉的时候很安静，不打呼噜也不磨牙，连呼吸都比清醒时候更和缓一些，一身情绪掩盖的锐利褪下之后，是宁静得让人心跳加速的容颜。
我的心就那样一点一点地寂静下去。
整夜的憋屈和心灰意冷，竟然就那样消失不见了。
无论他如何看我，无论我在他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如今我在他身边一日，自然应该……竭尽全力捍卫我们的感情。
沈晴不好对付，可说到底，她也只是靠着唐馨的身份才能在我身边，若是唐馨被证实了与陆沉舟并无血缘关系，任她如何八面玲珑，也会成为秋后的蚂蚱。
这么想着，我小心翼翼地拔下了陆沉舟一根头发，细心保存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