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先党一听,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以手挠头道:“噢……这个嘛,小师弟,我不是想去峨眉山吗?可我家穷,没盘缠,于是我就……就想弄点银子做路费,也好给点家里用。于是我就跑到这个杏子林来,看看有没有肥羊好宰,碰着有钱人我也不要多,只要他们百把二百两银子就行了。”
说着,忽又大声道:“奶奶的,谁知在这喝了几天的白秋风,一个子儿都没捞着。今天以为有点捞头了呢,怎知碰到的是你们。不过你死而复活,比得一大堆的金山银山都更好!给我选的话,我宁愿要小师弟也不要银子!”
静云听了,甚是感动,深情地道:“师兄,小弟何德何能?让您如此厚爱?刚才我还戏耍您呢,师兄不会生我的气吧?”
杨先党大拳一擂,哈哈笑道:“小师弟,我怎么会生气呢?只要你活着,就比什么都强!再说我们本就开玩笑惯了的,你这个玩笑哇,够刺激,有钱还买不着呢,哈哈,过瘾哪,好玩!”
静云听罢,转过头调皮地冲黄丽丽一呶嘴,意思是说:“看,没错吧?我就知道师兄不会怪我的,不然我怎么敢跟他开这样的玩笑呢?”
黄丽丽见他们师兄弟好如一人,毫无嫌隙,这才放下心来。然后,杨先党又将静云坠崖后所发生的事情向静云二人细说了一遍:
原来,两年前那天,侯霸天一脚将静云踹下金顶舍身崖后,也打了无为道长一掌,但因被静云阻了一下,分散了无情的掌击之力,所以无为挨的那一掌不重,未受多大伤损。同时,无悔慧仪师太熊开林等人也先后赶到,无情恶道不敢再施毒手,况掌门之位又已到手,所以侯霸天也就此作罢,高高兴兴地去做他梦寐已久的峨眉掌门人去了。
无为无悔二老道眼睁睁看着静云被侯霸天踢下万丈深谷,欲救不能,都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侯霸天立毙掌下,以给静云陪葬。无奈他们二人都受了伤,侯霸天邀约来的帮凶也相继赶到金顶,为了避免双方混战造成伤亡,无为道长强抑丧徒之痛,带领他手下的亲传弟子回到碧霞宫,草草收拾了一些贵重物品,一跺脚,拂袖下了峨眉山!
在走出碧霞宫时,众人眼噙热泪,依依不舍,有些甚至失声痛哭起来!毕竟他们大都在这生活习艺多年,对于碧霞宫甚至峨眉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有着深厚的感情,峨眉山也等于是他们的家。
可叹世事无常,祸患生于顷刻,早上还好好的,半天之间,突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何不令人伤感?怎不让人心碎?
无为无悔带领弟子们下了峨眉山后,因天色已晚,先是在山脚下住了一夜,第二天分发了银两给弟子们作路费盘缠,然后便遣散众人,让他们各自回家,待有了好消息再通知他们。
师徒们洒泪分别后,无为无悔带着几名无家可归的弟子,访友云游去了。无为之性本就清淡如水,不爱与人争竟,好云游四海,只是当上峨眉掌门之后,肩负重责,甚少有机会出游。现在突逢剧变,虽不免伤感,但另一方面却又有如释重负之感,正好趁此时机云游天下,纵情山水,咏物吟风,岂不也乐哉悠哉,快活似神仙?何必为那虚名薄利,拼个你死我活?
而杨先党与师父洒泪分别后,因他也有好几年没回家了,便也借此时机,回到与巴蜀接壤的黔中贵州老家。自此后,并无师父师叔的行踪音讯。
只是前段时日方才听说,现峨眉派的掌门无情道长要在金顶召开英雄会,杨先党听说后,心中一动,心想如此大的盛会,师父他们肯定也知道,说不定会赶回来参加盛会,没准又把峨眉掌门位置给夺回来呢!那可多好,到时把全部师兄弟再召回峨眉,又可以热热闹闹地与师兄弟们一起练功了。
杨先党自从得知英雄大会之事后,心思思的,如同在湖面上投下了一块石头,泛起圈圈涟漪,再也平静不了啦!
两年没得见到师父与同门兄弟了,音讯不通,委实想念大家,不知他们可否安好?想要探知众人的消息,这次的金顶英雄会无疑是最好的机会,如若错过此次机会,恐怕后悔得连大糟牙都变色了呢!
所以,杨先党决定趁此机会回峨眉,看望师父师叔等人。但,不是说去峨眉就去得了的呀,吃饭住宿都需要钱,都要花银子的呀,店家又不是你亲戚,难不成在酒馆客栈白吃白住,临走时拍拍屁股,两手一摊,说声“拜拜”就行了吗?谁干哪?店家非跟你玩命不可!
去峨眉山来回需要路费盘缠,可是杨家祖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家境贫寒,何况杨先党的父亲半年前干活时不慎摔伤,又花了不少银子请大夫看病治伤,至今仍未痊愈,还需继续吃药疗治,都是要花钱的,如何还有银子给他作路费?那就只有自己想办法了筹钱了。
怎样才能筹到钱呢?难道拿个破碗,可怜巴巴地跪在街边路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路人哀求:“大叔大爷,赏点银子吧,可怜可怜我吧,我三天三夜没吃饭了,都饿得前腔贴后背了,再没银子买饭吃就饿死了!”
碰上好心的或许能赏上一二个铜板,或往碗里倒上点残羹剩饭;遇上些恶汉或流氓无赖,没准还让人一把将破碗抢去,非但没收了你的劳动成果,还让人踹上一脚,啐上一口,骂道:“年纪轻轻不学好,偏学人家做破烂乞丐,真是没出息,窝囊废!”
嘿,若如此,叫我这张猴脸往哪搁哟?给师兄弟们知道了非笑掉下巴不可。嗳,堂堂峨眉弟子,脸都丢到天上去了。
因此,杨先党知道,做乞丐这招:使不得!
做乞丐非但受辱,来钱又慢,那做什么来钱快呢?
想来想去,杨先党忽然想起从说书人口里听到的那些历史英雄们,他们中的不少人原先都来自绿林,都曾做过拦路抢劫的勾当,后来有不少人却成了开国功臣,都成了历史英雄,如《说唐演义》里的单雄信程咬金王伯当等人,还有宋朝的梁山好汉,尤其是大老粗程咬金,凭着一把大板斧,三斧半招式,开张大发,一出道居然就劫了靠山王杨林的十万生辰纲!
嘿,这银子来得多快呀,我怎不学学他们?何况我又不要十万两,我只要百把最多二百两银子就行,一半做路费,一半拿来孝敬父母家人,给老爸买药治病。如此做法与安排,看我杨先党多仁义多会做人哪!
说干就干,杨先党想出这“聪明”的办法后,每天都跑到离家十里的杏子林来,干起了拦路抢劫的绿林勾当。同时,为了表明自己的“爱心”,杨先党又给自己立了“三抢三不抢”原则。
可是一连几天,皆无所获,直至今天,以为逮到只肥羊,怎料却碰上死里逃生的师弟,非但没捞着一个子儿,还让静云把他吓了个半死,这不由得让杨先党又是羞愧又是万分的惊喜。
银子虽没捞着,但见着师弟平安无事就是最大的收获!
杨先党讲说完毕,静云这才知道了自坠崖后所发生的事,虽然还不清楚师父师叔的行踪,但听说师父当日被侯霸天打的那一掌并无大碍,两年来悬着的心这才落下地来,内疚感稍轻了些,想到不久之后或许就可见到师父师叔,不禁高兴得与杨先党搂抱着,又唱又跳起来,气氛甚是热烈。
静云边跳还边纵声吟道: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这是北宋诗人欧阳修写的一首诗词,作于明道元年春,当时欧阳修与梅尧臣旧地重游,感慨系之,便作此词以表离散伤感之情,生发出人生无常难以预料的慨叹。
静云借此词以咏当年的欢乐时光与离别之憾,同时亦展望未来,希望“今年花胜去年红”,更盼“明年花更好”,只是不知到时还能与多少师兄相见?
黄丽丽在一旁看着,梨涡浅笑,说道:“你们哪,刚才还是又哭又闹,现在却是又唱又跳的,风云突变,堪比六月的天气呀。”
静云一听,又吟道:
“当哭且悲歌,当笑且疯狂;
一洒男儿泪,只为我心伤!
莫笑我疯癫,莫笑我痴狂。
君遇伤心事,一样泪滂沱!”
丽丽听后,也顽皮一笑,道:“好好好,我不笑你们,你们是率性男儿,狂侠作风,我也随着你当哭且哭,当笑且笑就是了。”
三人笑闹一阵,杨先党邀请静云与黄丽丽去他家作客,说过一两天三人再一起去峨眉,静云答应了。
静云身无分文,正愁两手空空,有点不好意思去师兄家作客呢,刚进入林中道路不久,忽见两三只羽毛缤纷的大山鸡在林中觅食。
杨先党看见了,率先扑了过去,想逮只山鸡回去杀来款待师弟,怎知人还没到,山鸡就吓得到处乱飞,杨先党正自望鸡兴叹,忽见白影一晃,一人如飞向最大的一只山鸡掠去,只一眨眼间,那只大山鸡已被静云手到擒来,抓在手中。
接着,静云手一抖,将山鸡向杨先党扔来。杨先党忙伸手接住,还怕不小心让它挣脱手飞走了呢,怎知大山鸡却是睁大双眼,动弹不得,原来静云在一抓之际,已顺手点了山鸡的穴位!
另两只山鸡见势不妙,张开翅膀扑棱棱地向树上飞去,一个飞向东边,一只飞向西边,欲让静云抓了这只丢了那只,杨先党也认为最多只能再抓一只了。
正这时,只见静云又腾身跃起,如箭一般向东边数丈远的黑山鸡射去,黑毛山鸡刚叫得“格格”两声,静云已将它擒捉在手!
此时,另一只锦毛山鸡已飞出七八丈远,静云也不去追,只摘下一片树叶来,随手一甩,那片树叶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飕”地射了出去,只听扑的一声,飞在半空的锦毛山鸡己掉下地来。
黄丽丽早已见识过静云的本事,见此情景并不怎么吃惊。而杨先党却是第一次看到静云施展绝技,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是两年前那个斯斯文文需人保护的小师弟吗?仅只两年不见,静云就如脱胎换骨般变了另一个人,大不可思议了!
静云虽然有时调皮,爱开点玩笑,但为人却极谦逊,不喜张扬卖弄,所以刚才向杨先党述说在崖底经历的事情时,对于巧得千年碧玉灵芝自创旋风掌法等情由只是约略带过,并没有吹嘘自己如何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