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威远长长的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一字一句的道:“好,既然如此,落于你手,雄某一死就是。但请你放了我的这些兄弟朋友,还有这些镖银也让他们押送上京,完成手续,尽了职责。”
“哈哈哈哈!”
邵泰仰天笑道:“雄威远,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吧,放了你的兄弟朋友?还要把镖银还给你们?哼,你把邵某当作三岁小孩了么?”
雄威远闻言大惊,喝道:“什么?你不肯放人放镖?你要杀人灭口?还要独吞镖银?你可知这批镖银是谁的?又要送给谁吗?”
邵泰冷笑道:“怎么不知?不知镖银来处去向我邵泰怎会在此埋伏半夜?就只为了与你呕那陈年旧气不成?我痴了么?”
雄威远恍然大悟,道:“哦,这么说来,你们在此没伏主要还是为了这笔巨大的金银,要雄某之命只不过是顺手宰羊罢了!”
邵泰答得也干脆:“不错,这次算你聪明!”
雄威远一脸的迷惑,说道:“那么我就不大懂了,邵大人,你和刘槐农不都是严嵩的干儿子吗?你劫了他进奉给严嵩的寿礼,岂不是让他难以做人?再说严嵩对你那么好,又认你做干儿子,你如此作为怎么对得起你的老干爹呢?”
也难怪雄威远想不通,邵泰此种做法确实令人费解,试问天下哪有干儿子,在半道上抢夺老干爹寿银的?
谁知邵泰却冷笑道:“他难做人活该!这条哈巴狗,谁叫他告我邵泰的状?哼,他刘槐农死了更好,看他以后还能瞎搬是非吗?
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干爹又如何?能当饭吃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古今真理。何况他严嵩父子贪污搜刮的田地财物还少吗?既然天降横财,为何不取?不取岂不暴殄天物?我们提着颗人头,整日为他父子辛苦卖命的就不能发点小财吗?”
邵泰一边自问自答,继道:“你说严嵩对我好?哼,皇上待他怎样?他还不是对那白痴皇帝阳奉阴违?坏事做尽?他们父子还不是想要纂……”
说到这里,也觉失口,赶忙住口不说。可能他这些话闷在心里已久,憋得难受,平时想说又不敢说,怕被人听到告密,没人听着又觉不过瘾,不能尽情倾泻;而在这荒山野岭,有那么多人听着,聊作向知己诉说衷肠,诉说完了之后再将他们杀死,不留后患,至于随他而来的三名锦衣卫,都是他性命相交的兄弟,自不必担心被出卖。
而雄威远听着卲泰的一大通啰嗦,初时很是震惊,想不到从堂堂锦衣卫副统领,又是严氏集团的死党嘴里,说出那么多对严嵩父子等人的坏话来,若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置信,甚至可说是匪夷所思!
同是一个集团中的人,也存在着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虽然他们表面上和和气气,共同对付政见不同的敌人。但在同一派别里,却也是各为私利,暗下绊脚!
不禁喃喃道:“唉,想不到你们同为一个集团中人,私下里却也有不少恩怨纠葛你争我斗哇。看来真是,人生何处无江湖?江湖处处有漩涡呀!”
邵泰阴险一笑,冷冷的道:“你知道就好,人心险恶,人心叵测,古今皆然。就算同一家人,不也都有争斗吗?还不是为了各自利益而争得你死我活亲人反目?你若见稀奇,那就是你大幼稚了!”
雄威远幽幽道:“是呀,你说得对,人生何处无争斗?唉……看来是雄某太过幼稚了,还不够了解江湖哇!唉……”
说完,望着邵泰挺立如山却又无比卑微的身影,发出一长串的叹息……
蓦然,邵泰转过身来,脸上狠厉之色突现,瞪着雄威远与烟王等人,森冷的道:
“好了,你们听得也够多了,也该上路了!平白让你们作了一回邵某的‘知己’,让我得以一吐心中肺腑,尽泄胸中郁闷,邵某铭感万分,无以为报,只好亲送你们一程了,哈哈哈……”
说完得意大笑,笑声中反手拔出背后长剑,举剑就向似极泰然,而又目含愤慨的雄威远脖颈挥去,转瞬之间,这位名震八方的一代镖头,就将暴尸荒林,他那走镖二十余年向无一失的伟绩也将因此终结……
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何处疾如电闪飞来一物,不偏不倚叮的一声正击在长剑上,劭泰手腕一麻,长剑竟给震歪过一边,看那掉落脚下之物时,震歪剑尖的竟是一截小树枝!
由于事发突然,邵泰心头剧震,一下转身横剑,厉声喝道:
“什么人?”
活落,却未见有人回答,静寂的夜幕中只闻长剑嗡然依旧,其他三名锦衣卫高手尽皆惊讶,回头寻觅敌踪,但荒林沉寂,哪有半点敌人痕迹?
“见鬼!”
一名蒙面锦衣卫喃喃自语道。“让我来。”他也拔出长剑,就想向他身前的跛足烟王赵昆鹤项上抹去。突觉身后风声飒然,不知是何人何物击来?当下无暇思索,反手拍出一掌,随着哗的一声大响,一个酒坛已被击碎,一阵浓郁酒香冲鼻而来,迅速弥漫柏树林内。
“酒!谁扔的酒坛子?”
邵泰四人同时发声,各处瞭望,仍是未见有人回答,也不见有人出来。
过了一会,才听一人喃喃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唉呀,一顿好睡,不知是啥时了,天怎么这般黑呢?
那人问着,忽又道:“唔,只可惜这里只有荒山恶林,没有草堂,只有黑夜沉沉如墨,哪来的窗外日迟迟?哎呀呀,不知末学之流乱引孔明诗句,诸葛怪否?”
邵泰四人顺着一阵文绉绉酸不溜秋的话声看去,只见一个青衫秀才自火堆旁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口中还在念念不休,正想发问,却见那青衫秀才又自语道:“哎,这火都没了,怎的没人添柴?呀,只有几根木头了?没有引火物,可不好烧喽。”
说着,把剩下的几根柴木放到火堆上,手忙脚乱,鼓嘴摇扇吹了起来,一派穷酸秀才模样。
邵泰四人本以为是这秀才出手阻止他们杀人,但看到他这副弱不禁风烧火都手忙脚乱的模样,又不禁起疑,心道:“似这人能有那么大的手劲掷出树枝震歪剑尖吗?”
而且,他们在暗中埋伏了大半夜,初时只听见这穷酸秀才与雄威远等人大谈特谈三国人物,后来跛足烟王伏牛五鬼等人相继现身劫镖,都未曾见他动过手,只是躲在一边猫着不敢动弹,后来更被那绿衣汉子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后来他们出来杀了伏牛五鬼,这秀才还吓得晕死了过去呢,怎能一下醒来便有了技惊四座的本事?除非有神仙附体。要不绝不可能是他出手阻截的!
但,不是他又还有谁呢?莫非林中还另外隐有绝世高人不成?
对了,这秀才怎么晕倒醒来后好似胆子大了些?看到身旁的死人不再惊怕了呢?为何他不寻找雄威远他们呢?莫非他刚才吓晕后忘了此前的事?也变得胆子大了些?他到底是谁?
这一连串的疑问笼罩在四人心头,邵泰忍不住走前两步,对那青衫秀才喝道:“喂,酸秀才,刚才是你出手袭击我们二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