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军区大院,唐家,翌日清晨,餐桌旁围坐着三男一女四个人。
家中的早餐一贯清减,还是老三样,油条豆浆豆腐脑,这些都是唐荣国在部队养成的勤俭节约的好习惯。
“爸,您还想再吃点什么?我帮你去拿。”朱玲在公公面前,永远维持着好脾气的媳妇形象,贤惠又端庄。
这也是多年来她还算被家中长辈接受的原因,毕竟装一天两天无所谓,装十几年可是真功夫。
唐荣国先是摇了摇头,而后瞧了瞧其他两人,“你们呢?”
“我不要。”
“我也不要。”
唐振华与唐伦叔侄统一口径,千篇一律的东西谁能爱吃?
这样一来,唐老参谋只能淡笑了一下,“我还想再吃一碗蛋羹,大儿媳妇,你能帮我煮吗?”
“好的,爸,我这就去。”朱玲领命,笑呵呵地去了厨房。
平时唐荣国都是吩咐保姆王姨做饭,她难得有个在公公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自然要做出个样子,讨老爷子的欢心。
谁知,唐老参谋瞧见朱玲刚走,便刻意压低声音:
“老大,我和阿伦已经去过时家了,也把念念的身世转达给老首长,至于他们信不信,接不接受,我就无能为力了。”
唐振华重重放下筷子,“爸,谁让你们去的?我早就答应过佩云,不再骚扰她们母女了!”
“这是你的真心话?”唐荣国喝了一口豆浆,老神在在地说,“难道亲生女儿出嫁,你不希望以父亲的身份出现在现场,只想在报纸上看到消息吗?”
“哎!”唐少将一声叹息。
“大伯,你别生气,爷爷是真心想认回堂妹的,毕竟,她是唐家唯一的女孩,其他人根本不能比。”
唐伦的堂妹只有顾念一个,什么唐箐和唐贝,一个是养女,一个是私生女,哪个也不名正言顺。
“有你什么事,闭嘴,一边呆着去!”唐少将瞧见侄子都有气。
说来,女儿的这段劫难,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位唐家大少。
唐伦立刻灭火,却小声替自己辩白,“大伯,你别总看我眼眶子发青啊,最后,如果不是我救了堂妹,你女儿早死在你养女的手中了。”
“你说什么?”唐振华一惊。
“我说当时,唐箐硬是让医生给堂妹做了剖腹产手术,把不足月的时小非取出来,抱到时家冒充自己的孩子,然后,她还想栽赃陷害我,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孕妇送给我,说是任我糟蹋,幸好我没上当。”
唐伦想来,自己算是逃过一劫,否则真相大白那天,大伯不杀了他,也会废了他。
“胡说八道!”唐振华一拍桌子,怒了。
他是看着唐箐长大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也算半个亲人,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
“大伯你别不信,”唐伦急于将自己摘出来,“实在不行,只要你把唐贱人找出来,我可以当面和她对峙!”
“话说回来,箐箐那孩子究竟在什么地方?”唐荣国接过话,“虽然事情不可以听片面之词,但我还是宁愿相信念念,毕竟她是佩云教出来的,应该差不了。”
“就是,”唐伦表示同意,“说实话,我不太喜欢现在的大伯母,你们不觉得她很假,像天天带个面具一样生活吗?”
唐老参谋也点点头,他阅人无数,慧眼如炬,“如果可以选择,我更希望佩云做我的儿媳妇,朱玲心机太深,一般人根本看不透。”
唐伦见缝插针,“大伯,要不你和现在的大伯母离婚,再和前任大伯母复婚得了,我举双手赞成。”
“胡闹什么!”唐振华低着头,就像斗败的公鸡,“就算我和玲玲分开了,佩云也绝对不会原谅我,念念更不会接受我。”
他此生势必无法获得谅解,只能在愧疚中,度过余生。
何况,他已经对不起股佩云了,不能再对不起朱玲,她为自己付出那么多,甚至此生没有子女,成了不完整的女人。
“那可不一定。”唐伦撺掇起来,“只要爷爷出面,谁敢不给面子?说不定这事还有转机。”
话已至此,唐荣国不得不发言了,“老大,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可以舍下这张老脸,求求那对母女,让她们回来吧!”
唐振华没说一个字,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父亲,目光热切。
见长子不吭声,唐老登时来了脾气,“老大,瞧你这个怂样,究竟怎么想的,快放个屁呀!”
“我,我……”唐振华的嘴巴突然便秘。
厨房门口,朱玲端着热气腾腾的蛋羹发愣,刚刚出锅的瓷碗烫得人手起了一个大泡,然而,她却一动不动,心里凉透。
身体上的痛感,远远不及内心的痛楚。
原来,刚才唐荣国派遣朱玲做事,只是想找个理由,把人支开。
可笑的是,她还美滋滋地领命干活,自以为是地想,守得云开见明月,公公终于接受自己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么些年,朱玲为唐家做牛做马,也没融入整个家庭,他们始终把自己当做外人。
唐伦她接触少也就算了,而她对唐荣国十分孝顺,最后却落得被扫地出门,还蒙在鼓里的下场。
思及如此,朱玲深恶痛绝地恨着,她是什么人,这个仇决不能轻易算了。
餐桌上,眼尖的唐伦瞧见了朱玲,他轻咳两声,又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爷爷,示意对方来人了,然后笑道:“大伯母,蛋羹做好了?真香啊!”
“阿伦想吃吗?我再给你蒸一个吧!”朱玲立刻换了一张平易近人的脸,微笑着走过来,把瓷碗放在唐荣国面前,小心嘱咐,“爸,慢点,小心烫。”
“我饱了,给阿伦吃吧!”唐荣国冷下脸,把碗一推,拄着拐杖就要离开。
他的火气是对着儿子的,可惜儿媳吃了锅烙。
“大伯母,我也吃不下了。”唐伦也挤出笑脸,“爷爷腿脚不好,我要扶他上楼,您今天该上班了吧,回见!”说完,他撒丫子般跟上唐老,祖孙一同上楼了。
朱玲费尽心思做好蛋羹,不惜手指受伤,可是讨好不成,就这样孤零零地躺在桌子上,就像她本人一样,不受待见。
忍下胸口憋闷的郁痛,她取下围裙“啪”地摔在桌子上,旋身欲走。
“玲玲,”身后,有低沉的男声传来,“有件事我想和你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