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长安百姓不得安生猖狂了十余天的中毒事件总算告一段落,虽然这些百姓不解北街突然被封一事,但眼下让长安百姓更为关注的事情是秋贡。
秋贡,是每年各国遣使者拿着各国的的贡品来大宣朝见。也有不少外族商贾同使者来大宣做生意,美名曰促进交流,共同繁荣。长安百姓也乐得多见些稀罕玩意,所以秋贡算是个与民同庆的日子。
大宣的秋贡一向都是由大鸿胪负责,朝聘、宴飨、郊迎之礼,各官配合。只是今年有些不同,皇上特令太子主管此事,大鸿胪从旁协助,于是朝堂上不少官员猜测皇上这是想试试太子的能力,本是分为几党的官员又开始动起了心思。
秋贡太子忙,也就意味着江陌吟忙,只是江陌吟正在病中,只能传传口信看看折子,加之封落荻盯着,太子可是在宫里日日愁着。
但在皇上面前许下秋贡就彻底解决毒源之事的司徒可是悠哉得很,几句话一说,几杯酒一喝,甘清嘉就乐哉的抛下美人去干活了,完全不像平日里宁愿跟着几个美人喝酒也不愿意对着他们兄弟几个,薛亦祺也就更加崇拜司徒了。
只是闲下来的司徒也没事做,他闲赋长安,跟随他多年的几位将军留在漠北,做事着实能干,平日里的军事机要处理得很好,他只需要看看那边的汇报即可。
长安里边的事,天子脚下,他管不了。平日里往来相送的官员他没兴趣理睬,陌吟病中,清嘉有事,亦祺为了秋贡在皇城军里忙得不可开交。
最后,只剩下一个封落荻了,一个只能在江陌吟家才能碰到人。
司徒坐在安平侯府的青松树下,幽幽的喝酒。
屋顶上几个暗卫捧着脸,呆呆的看着自家英勇无敌的将军。
“将军的英姿真是看了多久都不会腻,永远都是这么帅啊。”零继续痴痴的看着司徒。
亿拍了拍他脑袋,“忧郁的身姿也不腻也帅?”
零茫然的看他,“将军哪忧郁啦?”说着把亿扇到一边去,“再过一百年‘忧郁’这个词也不会出现在将军身上的。”
亿勾嘴笑,“那可说不定了。”
零可不干了,凑过去打他,“叫你说将军坏话,叫你说将军坏话。”
另外几个藏在暗处的暗卫也凑出来看热闹。
闹腾归闹腾,司徒一个眼神淡淡的飘过来,暗卫们立马就噤声了,捂着嘴,偷笑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以往不管他们再闹腾司徒都不会出面管的,所以这次是,恼羞成怒了?
司徒继续喝酒。
时间一晃,就到了秋贡的日子,按规矩在长安的四品及以上的官员都要入宫同各国使者享用晚宴。
司徒一早就带着清嘉入宫了,还感叹亦祺今晚是注定要忙得转不过身来的。
而太傅府里江陌吟强撑着身子让人拿官服过来。
“太傅,”禄伯无不担忧的说,“您的身子还没好,精气神也不足,去了宫里这一番应酬下来定是会撑不住的。”
江陌吟自顾自的让小厮的给他穿好衣服,笑了笑,“今日的晚宴于太子而言很重要,我非去不可。”
禄伯也知道江陌吟与太子的交情甚笃,也知江陌吟将自己一身抱负寄托在太子身上,只是,太傅的这身子,不能再这么熬下去了,禄伯转了转眼珠子,又劝道。
“封姑娘前几日吩咐了奴婢的,近半个月不许您出门的,这事要是被封姑娘知道了,她肯定会对您发脾气的。”
只是这会封落荻也压不住江陌吟了。
“你们不对她说不就行了,”江陌吟很淡定,又有些感概,“之前一直不希望她被禁足,今日却是要庆幸她禁足了。”
这下子禄伯也没法了,只得下去安排妥当,又吩咐跟着去的几个随从多顾着些太傅的身子,尽量不要饮酒等。
园中玉阶,西宫霞光;万盏美酒,九霄殿前。
华清楼阁,未央琉璃;长乐金顶,明光红门。
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觥筹交错之中,丝竹管弦之内,浅笑言谈之间,天子驾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皇上轻轻摆袖,“今年秋贡可真是热闹啊,都别客气,坐着,喝酒,今年入秋第一批的酒呢。”
“谢皇上。”
众人纷纷饮酒听歌看舞,甘清嘉却是举着酒杯对司徒抱怨。
“还没有你府上的酒好喝。”
不等司徒反应过来,薛亦祺搭话,一脸的老实像,“可是我怎么听说大哥府上的酒都是秋意浓的掌柜的亲自送去的?秋意浓的酒现在已然成了长安的一绝了,每天买的人那叫一个多啊。”
“哦,”甘清嘉拖长了音,俊美的脸上的笑意那叫一个荡漾,“原来是封姑娘家酿的酒啊,难怪最近某人天天喝闷酒啊。”
司徒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都吩咐下去了吗?”
甘清嘉眸中精光一闪而过,端着酒杯就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连薛亦祺都没看清楚。
这时旁边一桌一个不知道是个什么官的人对自己旁边的人说,“唉,这秋贡只有四品官及以上的官员才能来的,可偏偏有的人呢,什么官都不是,也能进这御花园宴会上。”
声音不大,皇上听不到,沉浸在歌舞中的其他官员来使听不到,但是坐在这桌旁边的司徒几人听得到。
薛亦祺脸色就是一寒,恶狠狠的看着那个官员,正想说什么时甘清嘉伸手拦住他,继续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向那几个官员举了举酒杯,满不在乎的样子。
薛亦祺那个气,但他一向不反驳几位哥哥,而且皇上正在前边坐着呢,最后只得气鼓鼓的喝酒。
甘清嘉喝了几杯,眯着眼神顺着司徒的视线看过去,是江陌吟,此时和太子同桌,正得心应手的和几个官员来使说话喝酒,苍白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陌吟入秋病情一直反复吧,那个太子也太依赖他了。”清嘉叹气。
司徒又倒了一杯酒,转眼看他,“政见不同,我们都要做好那一天的到来。”
“哪一天的到来?”正喝闷酒的薛亦祺茫然的抬头。
清嘉压了压他的肩膀,笑道,“你当上皇城军统领的日子。”
薛亦祺干笑的摇头,“我还只是个郎官,年纪也小,经验也不足,皇上是不会提升我为统领的。”
这会轮到司徒跟他说了,“你能当上的,你虽小,但在军营的时间可不比他们短,经验也不比他们少。”
薛亦祺星星眼,觉得自己有些微醺的感觉,可他明明还喝多少酒 啊?
甘清嘉拍了拍他的肩膀,“被你大哥夸的感觉如何?”
“棒极了。”薛亦祺维持着傻笑的模样。
酒过三巡,也就该是秋贡的重头戏了。
匈奴使者率先送上贡品。
“皇上,这是我们狼主寻遍整个匈奴寻来的苁蓉,在我们那可是比金子还甘贵呢。”
皇上看着那些形状怪异的药材,微微一笑,“狼主有心了。”
鲜卑、扶余、肃慎也纷纷不退让,他们那的骆驼牛羊进贡是基本,还有一大堆在当地收集的在中原见不到的稀罕宝贝,什么九天紫玉,什么灵霄如意,在座的官员都赞叹不已。
“这些东西稀罕是稀罕,但在我大宣哪儿都找得到的。”薛亦祺不满那几个使者趾高气扬的样子。
甘清嘉拍他脑袋,“这会就不要心直口快了。”
皇上一直保持那个表情看向哀牢使者,“不知哀牢为朕、为大宣带来了什么?”
哀牢使者是个长得很白净看上去很普通的中年男子,穿着哀牢的特色衣服,说话也毕恭毕敬的。
“皇上,大宣不是流传着一句话吗?‘好东西都要留在最后?’”
语气很恭敬,说的话却是不客气,惹得匈奴扶余的几个使者白眼相对。
“那朕真想看看是什么好东西了。”皇上也给足了哀牢使者脸面,让其他几个使者脸色更不好了。
哀牢使者满意的拍了拍手,立马就有几个人抬了几个大件东西进来。
“王听闻大宣太祖开朝时的英勇,特寻了哀牢的金矿找了最纯的金子,还开凿了上好的整块玉雕刻出了这个。”
随着哀牢使者话音落下,几个随从把红绸子一掀,两个雕塑露了出来,一个用金子做的,一个用玉做的,而模样,和长安北街的那个雕像一模一样。
“这是防着长安城里的那个雕像做的,王也望皇上如大宣太祖般英勇善战。”
这是这话说完,整个宴会都安静了。
皇上没表情,不少官员也没表情。
清嘉小声问司徒,“那个驿馆的使者没和他说两个小丞不见了,北街被封了的事情?”
司徒拿下他的酒杯往地上一摔,“那他得开得了口。”
清嘉可没理他,而是看着地上的酒杯碎片,司徒这一摔就是惊驾,那是大罪。
江陌吟却是吟吟一笑,“看了安平侯不赞同哀牢使者的话啊?”
皇上及众臣也看过来,不少都在抹着额头上的汗。
哀牢使者认出司徒,称呼的却是,“久仰司徒将军的威名,不知将军对我刚刚的话有何异议?当朝皇上难道不能如太祖般英勇神武?”
皇上依旧是面无表情,江陌吟却是按住打算起身的太子。
司徒坦然的看着众人,勾起嘴角,“当然不对,太祖神武皇上威武清明,大宣如今百姓安宁,徭役轻无战事。皇上早已开创了一个新的太平盛世,不是吗?”
官员们都一呼百应,“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劳哀牢王的美意,这两座雕像需要改改才能放在皇宫。”
哀牢使者擦了擦汗,“皇上圣明。”
“大家接着喝酒。”
“谢皇上。”
“呼,”清嘉招呼宫女拿了个新杯子,给自己倒杯酒压压惊,对司徒说,“我还是晚点为官吧,有你有陌吟就够了。”
司徒举杯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