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跟随着沐轻歌白皙的手,默默地念下了她写的字:“今,十二月二十八日,本人沐轻歌与皇帝凤无邪签下字据,本人沐轻歌在完成了皇帝凤无邪交代的任务之后,便得黄金千两,离开皇宫,从此不再有任何联系。”
凤无邪再次皱眉:“你还要朕给你画押签字?”
“那是自然,你虽然是皇帝,但也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要是我帮你办成了事情,你不放我走怎么办?”
“你放心,到时朕自会放你离宫。”
“我不是很相信,所以请你在这里按一下手指印和签字。”沐轻歌将写了条约的宣纸放在了凤无邪的面前。
“朕是君子,一言九鼎,不必签这些东西。”凤无邪对此不屑一顾,签字画押?他除了在先皇的圣旨上画过一个手指印,便没有再做过这样的事情,而现在沐轻歌竟然要他像个犯人一样的签下这样的条约,明显是不信任他。
“你觉得你是君子,我不觉得是,如果你不签字画押的话,我们之间的交易就不作数。”
凤无邪被她极度的不信任弄得火大,他咬牙切齿地拿过毛笔,龙飞凤舞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下手印。
“这样可以了吧?”
沐轻歌满意地扬起笑容:“那么这东西就先放在我这里保管,你若是兑现了你的承诺,我就把这一份销毁,不会被任何人看到,如果你不兑现,那我就把它公诸于世。”
“好。”凤无邪的牙都要咬碎了,他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气得这么想杀人!
这女人真是不简单,轻而易举地就抓到他的把柄,并且加以利用,让他服软还不能发火,谁让他需要她呢,这个女人,总能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行了,既然你已经签了字,我们的交易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你可以回去了。”
“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不过既然你要我为你办事,就要给我自由吧?让我自由出入皇宫,我好替你打探消息。”
凤无邪点头:“你不是很会换皮吗?需要出门的时候,就让你的丫鬟充当吧,反正你又不是没有做过。”
沐轻歌啧了两声,竟然给他看出来了,奇怪,究竟是什么时候露馅的?
凤无邪抬头望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快到晌午了,日头大得眩人,便道:“中午就在你宫里用膳,去叫人准备。”
“皇上您的记性可真是不好啊,难道忘了宁禧宫现在还是封宫的状态?用的饭菜都是从外面送进来的。”
想到这里,沐轻歌脑中似闪过了些什么,她勾起一抹笑,看着凤无邪道:“不过虽然不是小厨房里做的饭,但是味道也很好,皇上既然要来这里用膳,那就留在这里吧。”
一到晌午,送饭的张嬷嬷就带着众宫女儿提着木盒子来到了宁禧宫,现在虽然已经不再封宫,但得提前一天传到御膳房,御膳房才会停止供饭,所以晌午他们还是得吃从外面送来的饭。
沐轻歌走到正忙着收拾饭菜的绿腰面前,低声说:“你现在立即去镜花宫一趟,告诉羡妃皇上在本宫这里吃饭,问她要不要一起来,她若是问为什么,便说是本宫给她这个机会。”
绿腰迷茫,但也点头立即去做。
她来到镜花宫,将皇帝将在宁禧宫用膳的消息告诉了羡妃。
羡妃立即问:“是张嬷嬷送的饭?”
“是,皇后娘娘问您要不要过去一起用膳,说是后宫里就几个人,一起用膳也热闹热闹。”
羡妃一下子心惊起来,既是张嬷嬷送的饭,那……那饭里面……不行!她不能让皇上吃了那带毒的饭,绝对不行!她还没有要毒死他的决心啊!
见羡妃的脸色突然变得如此可怖,绿腰认真地回味着自己的话,发现似乎没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
“羡妃娘娘?”
“本宫……本宫现在就去!皇上那边已经开始吃了吗?”
“奴婢出来时还没有,娘娘要等羡妃娘娘您过去,所以应该还没有开始用膳。”
羡妃捂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对绿腰说:“那本宫立即去,本宫现在就去。”
羡妃跟着绿腰,慌慌张张地来到了宁禧宫。
而另一边,沐轻歌正坐在凤无邪的身边,亲自给他盛饭。
“皇上,请用膳。”将盛好的饭递给他,沐轻歌笑容莞尔。
“你怎么不吃?”
“在等客人来。”
“什么客人?”
“羡妃,后宫只有臣妾和她二人,今日天又不冷,便让她过来一起用膳,每次张嬷嬷都送好多饭菜来,吃不完也是浪费。”
“也好。”
凤无邪的话音刚落,羡妃就与绿腰来到了宁禧宫,他扬起一抹淡淡笑容,道:“羡儿,过来坐。”
羡妃步子僵硬地朝凤无邪走过去,怔怔地坐在他的身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人操控的线木偶。
沐轻歌笑道:“羡妃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羡妃看向圆桌上的饭菜,心脏狂跳,那毒是采莲加进去的,她不知道是哪一盘,早知就该把采莲带过来,但也有可能,采莲在每一盘菜里面都下了毒,皇上面前的白饭中可能也会有,她的一双手放在膝上,攥得紧紧的。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能阻止他们不要吃下那带毒的饭菜?她已然后悔了,后悔做出这么阴险歹毒的事情,让她现在经历这样的痛苦折磨。
但她犹豫间,绿腰已经将盛好的白饭放在了她的面前:“羡妃娘娘,请用膳。”
“朕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就先开吃,不管你们了,你们随意。”说着,凤无邪就端起瓷碗,拿起了筷子。
羡妃僵硬着转过了头,看着凤无邪的碗,那一刻,她的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宁愿自己死也不要自己爱的人死!
对凤无邪,她还是恨不起来!
羡妃咬紧下唇,一把夺过了凤无邪的瓷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妾有罪,请皇上处死臣妾吧!”
凤无邪的瓷碗无端端被打碎,米粒沾到了他的袍子上,他皱起眉头:“羡妃,你怎么回事?!”
“皇上,臣妾在饭里下了毒,请皇上不要吃!”
“下毒?”凤无邪看向那被打碎的瓷碗,怒道,“你为何要下毒?”
羡妃已是泪流满面,她扭头看向沐轻歌,啜泣着说:“臣妾讨厌皇后,想致皇后于死地,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太恶毒了,皇上,请您处死臣妾吧!”
“你在饭菜里下毒?”沐轻歌也‘大惊失色’。
“你不是最擅用毒,为什么看不出来?”凤无邪没有立即责怪羡妃,反倒望向沐轻歌。
“自从臣妾被软禁以来,每一餐都是张嬷嬷送饭,臣妾也吃了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事,羡妃,你为什么突然说你下毒?你不是这种人,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张嬷嬷也不是你宫里的人啊。”
“张嬷嬷是臣妾家乡那边的人,是臣妾妒恨皇后抢了皇上对臣妾的恩宠,所以……所以才对皇后娘娘下毒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说出来?”沐轻歌冷笑着。
“臣妾怕……臣妾害怕皇上误食了毒药!”羡妃已经满脸是泪,“皇上,请您处死臣妾吧,臣妾阴险歹毒,不配做皇上的妃子!”
凤无邪的表情很复杂,他紧盯着羡妃,低声说:“羡儿,是不是有人逼你这么做的?是谁?你只管告诉朕。”
沐轻歌轻轻蹙眉,没想到凤无邪对柳羡的信任已经到了眼见为实都不相信的地步了。
羡妃拼命地摇着头:“真的没有任何人逼臣妾,真的没有啊皇上,这毒是臣妾派采莲去下的,一切都是臣妾的过错,是臣妾一时鬼迷心窍,才犯下这样的罪,皇上……”
“羡儿,你本不是这样的人。”看着羡妃,凤无邪感到十分痛心,从小他们便是令人称羡的青梅竹马,她弹着琴,他吹着箫,她作画,他题字,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羡儿竟会变得如此有心计。
凤无邪的话令柳羡悲痛欲绝,她哭得几乎断了气:“是臣妾一时糊涂,臣妾不敢奢求皇上的原谅,只希望皇上能够处死臣妾。”
沐轻歌看向凤无邪,他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小疙瘩,显然不愿意也不舍得处死羡妃,他的拳头亦是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想必内心也在受着极大的煎熬。
沉默了良久,凤无邪看向沐轻歌,暗哑着声音说:“皇后,你说怎么办。”
沐轻歌对上羡妃满是泪痕的脸,她的目光透露出的心如死灰,却让沐轻歌一时心软了起来。
沐轻歌知道当羡妃知道皇帝在这里用膳,而膳食里面有毒后,羡妃一定会挣扎犹豫,不知是否要告知凤无邪,如果她不告知,就说明了她已经摒弃了昔日的爱情,一心投入复仇中;如果她来搅局,就说明她还爱着凤无邪,但同时也迫于无奈必须坦诚自己下毒的事实,凤无邪必然不会再像往日那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