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轻歌倒是没有任何不适,靠在凤无邪的胸口便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凤无邪将她放在床上,玉池知趣地关上房门。
他轻轻地掀开她的衣服,见胸口、大腿处都缠着厚厚的绷带,鲜血渗出,那溢出的鲜血在塞雪肌肤的映衬下显得诡异非常。
怎么回事?她受伤了?凤无邪的脑子里闪过种种疑问,难道是宁禧宫遭了刺客?但是一般遭到刺客他的宫殿都会是最先得知,所以大可排除这个,那为何身体会受重伤?整日呆在宁禧宫也不常出去,顶多赏花时被花刺所刺伤,又怎么会弄到出血到脸色苍白的地步?
有可能……不,一定,一定是她偷偷离宫了,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危险。
正这么想着,外面就传来一阵敲门声:“皇上,太医请来了。”
“进来吧。”凤无邪站起身,就看见绿腰带着太医走了进来。
宫女自然摆起屏风,太医的徒弟开始垫软垫,宫女将沐轻歌的手放在了软垫上。
凤无邪转过身,对绿腰道:“你跟朕过来一趟。”
绿腰忐忑不安地跟着凤无邪走出了房间,他在院内的榕树下停了下来,扭过头严肃地看着绿腰:“皇后是不是出宫了?”
绿腰猜想到皇上会问这个问题,在心里已经想好了如何去应答,但当她看见皇帝冷酷得不容任何谎言的双眼时,她的所有谎言就被击溃了,沉默着是否要倾盘吐出。
“为什么出宫?出了多久?怎么出的?”看着绿腰的表情,凤无邪就已经笃定了事实。
“皇后娘娘她……她出宫有急事,并没有造成大的影响,请皇上从轻处置。”
“朕要知道她出宫做什么。”凤无邪的声音又冷了几度。
绿腰的双手僵硬地放在身旁,他声音中的威严就像一个秤砣一样压在她的心上,就像精神折磨一样,她不得不说实话。
“其实……其实奴婢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出去做什么,但很大可能是因为……那颗夜明珠吧。”
“夜明珠?”凤无邪挑了挑眉,“什么夜明珠?她为什么会有夜明珠?”
绿腰一听见这话,几乎悔青了肠子,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大脑中迅速地找寻着皇后拥有夜明珠的理由,但能有什么理由呢?
“祁亲王所赠?”凤无邪眯起双眸,冷冷地看着绿腰,“朕不是有耐心的人,如果你不说,朕自然有办法整治你。”
“夜明珠是祁亲王送的,那次皇后娘娘和皇上从祁亲王府回来时遭刺客,皇后娘娘受了伤,祁亲王觉得过意不去就送了一颗夜明珠给娘娘,娘娘因为不想和祁亲王扯上关系,所以就想把夜明珠卖掉,又不想被人发现,所以就……”
“就出宫想卖掉夜明珠?”
“奴婢猜想大概是这样……”
凤无邪的眉头都拧成了小疙瘩:“皇后是怎么偷溜出宫的?”
“皇后娘娘轻功好……”说到这里绿腰胆战心惊地跪了下去,“皇上,请您不要责怪皇后娘娘,要怪都怪奴婢吧,皇后娘娘走之前曾犹豫过不知要不要去告诉皇上,是奴婢打消了皇后娘娘的疑虑,告诉她就算告诉了皇上皇上您也不会答应的,所以……所以皇后娘娘才擅自离宫的,都是奴婢的责任啊!”
“是吗?”凤无邪的剑眉挑起,一双饶有兴趣的眼睛盯紧了绿腰的脸,“既然你说这一切都是你的责任,那你是不是该接受惩罚?”
绿腰点头:“奴婢心甘情愿接受惩罚。”
“那好。”凤无邪阴沉着脸点点头,“来人!把绿腰给朕送到苦役房内工作三天!”
绿腰猛地瞪大双眼,没想到皇上竟然要将她送往苦役房,她以为顶多打她十个板子,却不料皇上这么绝情,只能说这一次皇后是真的把皇上给惹恼了,但皇上就天也是地,绿腰无法反抗,她沉默地点点头,任由着侍卫将自己拉离宁禧宫。
凤无邪敛起眉,重新走进了房间,太医已经诊断完毕,正在一旁的圆桌下写下药方。
“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身体各个部分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是箭伤,因为伤口没能处理及时,所以有炎症的症状,微臣正在给皇后娘娘开药方子,静养七八日便能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不能再剧烈活动了,最好就呆在宫中静养。”
“好。”凤无邪看了一眼一脸担忧的玉池,道,“送太医出去。”
玉池点头,送太医与小徒弟走了出去。
凤无邪坐在沐轻歌的床边,看着她安静的脸庞,冷笑两声道:“看来你还真是流着不甘寂寞的血液,呆在深宫里就这么让你难以忍受?宁愿撞个头破血流也要出去,呵。”
“那是……自然。”沐轻歌忽然轻声回答,把凤无邪吓了一跳,“我不是笼中鸟……是需要飞翔的大雁……宫里……是关不住我的。”
凤无邪一楞,还想说话,就发现她脑袋一歪,沉睡了过去。
对于她刚才的话,凤无邪的心中并不是没有触动的,在成为太子之前,他也曾是个梦想着想要游山玩水度过一生的人,但成为太子之后,所有的重担全部都压了他的身上,他不得不抛弃自己的梦想开始从政,从政后有一段时间他曾感到厌恶,感到无所适从,但最终都慢慢地变成了习惯,而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却好像是要被永远隐藏了一般。
但沐轻歌的话,却使他平静如湖面的心微微荡漾了起来,她是如此地与他相似,如此地相似,老天啊,他不由得在心里呐喊起来,这样的相似令他满怀感动、兴奋,难以自制。
他一定要维持住这种梦想,沐轻歌的梦想就是他的梦想,她的话令他震惊明了,她所有的反叛、抗拒都是因为她不喜欢这个深宫,这个发现令他欣喜若狂。
他的情愫慢慢地改变,成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沐轻歌因为身上的伤而引起的发烧不易痊愈,绿腰被送去苦役房,沐轻歌身边的陪嫁侍女也只有玉池、瑶池和绿腰,瑶池被送给了静妃,静妃死后被安排给了羡妃,只有玉池一人照顾凤无邪并不放心,因此他担当起了照顾沐轻歌的责任——这他心甘情愿。
沐轻歌期间昏昏沉沉,醒来又睡着,有时只是一个劲儿地说胡话,有时烧得全身通红,有时却手脚冰凉,每当这变化突如其来时,都令凤无邪手足无措。
“她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样?!”凤无邪看着给沐轻歌诊断的太医,怒不可遏的问道。
“皇上,这是正常的现象,皇后娘娘因为发烧和身体上的重伤而引发了疟疾,疟疾的症状就是这样的,身体一会儿像呆在火炉里,一会儿像掉进了冰窖里,这是无可避免的,皇上。”
“为什么会有疟疾?什么时候能痊愈?”凤无邪怒吼着,“她为什么会有疟疾?她身体一直很好!”
“皇上,有很多可能都会引发疟疾,但是只要细心调养,不日后就可以痊愈。”
“皇上,您在这里守了也有三日了,一天到晚地守在皇后娘娘的身边,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宁禧宫有很多奴婢可以照顾皇后娘娘,皇上先回宫休息吧。”
凤无邪摇摇头,非常坚决地拒绝了玉池的话:“不必,朕要守在这里,一直到皇后清醒过来为止。”
玉池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皇上已经三日没有上朝了,奴婢不敢摄政,但是只是希望您能够好好休息……”
凤无邪正欲反驳,可转念一想,三日没有上朝确实已经超出了官员们的忍受范围,他思考了片刻,便站起身来:“好,朕去上朝,你们好好照顾皇后娘娘,朕等会儿就来。”
玉池点头,目送着凤无邪渐渐远去。
上了早朝,听完众大臣对自己的不满后,凤无邪身边的太监宣布散朝,他担心着沐轻歌,心急如焚地想赶回宁禧宫,却在宫门口看见了羡妃的贴身侍婢。
“有什么事吗?”那侍婢一看见凤无邪便迎了上来,凤无邪问。
“羡妃娘娘生病了,但是太医院里的太医都在宁禧宫,所以……”
凤无邪皱起眉头:“你立即去宁禧宫找太医过来,朕去看看她。”
那侍婢立即点头,接着就朝宁禧宫跑去。
凤无邪迅速地来到羡妃所在的宫邸,整个宫所看上去凄凄凉凉,他走进去,里面也是冷冷清清,因羡妃低调,而表面并不受宠,所以服侍的宫女并不多,他直到走进羡妃居住的房间,都没有一个宫女前来请安。
走进房间,凤无邪就听见一阵咳嗽声,心下不由得心疼起来,羡妃原本就体弱多病,他知道羡妃活多久了,但二人原本就是青梅竹马,极好的感情,即使如此,也丝毫未减少凤无邪对她的宠溺,听见她这么咳嗽,尤其痛心。
掀开帘帐,羡妃正捂住胸口半起身,咳得让凤无邪一阵心疼。
他立即坐下去,扶起羡妃的身子,将不远处的一杯水递到她唇边:“来,慢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