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走时,太阳还在天上,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何明铭还是守在沙滩上,每隔一个小时记录一次太阳的位置。他清楚自己并没有救她,他只是将她从沙滩上搬到的岩洞里。年轻人是否决定去自杀和他一点关系没有,并且他可以完全确定,“就算你从这里跳下去,我也他妈不拦你!”
年轻人嘴上虽说着寻死,但她却是沿着小岛的边缘走的,好回来时不迷路。不论站在多么高的位置,都没有办法整个将整个岛收入眼底。这座岛比年轻人想象的要大得多。(虽然她所能达到的最高高度只有站在一块较大的石头上那么高)
等到太阳快要消失在海面上的时候,年轻人还没有返回。但她并没有走很远的路,毕竟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给身体补充能量了,所以她走一会儿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最后干脆在一块干净的草面上躺下了。
年轻人抬起手,黑色表面上映出了她脸的轮廓。虽然看不大清,她还是左右翻动着手,一定要把整张脸照清楚。年轻人看着自己紧实的手臂,总觉得它清瘦了许多。
“还好我不是个瘦子,不然早就虚脱了。”于是年轻人暗自庆幸。
表上的时间是6:29,表是机械的,只要年轻人带着就会转动,这是这个荒岛上唯一能使她不忘记自己是个现代人的东西了。此时的夕阳与海面僵持着,或许它们是在商议这个点谁应该待在这儿。所以夕阳移动的很慢,给它们的会议拖延时间,但仍在以一定的速度与海面吻合下去。
周身的林子里渐渐没有太多光亮了,林子的深远处一片漆黑,像晚的大海。年轻人起了身,往回快步走。
“要在天黑之前回去。”
一个人待着太可怕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回到沙滩时,何明铭已在洞口附近生起了一堆火,正坐着吃压缩饼干。年轻人着急忙慌地从四块石头上爬下来。火光一闪一闪地跳跃在她憔悴的脸上,何明铭看到她时,都吓了一跳。
两分钟之后,年轻人终于吃下了三天以来的第一口食物——压缩饼干。
“这个岛好像挺大的,”年轻人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我是说,比想象的要大得多的多,根本看不到边,会不会比整个上海市还要大?”
何明铭没有回应,年轻人看他靠在岩壁上,在本子上写着写东西。
年轻人挪动位置,在岩壁旁靠了下来。她有意识地放松四肢,整个人瘫了下来。
“我感觉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是你救了我的话。”
“没有,不是我救了你。是你自己漂到岛上的,我没工夫救别人。”何明铭转头看一眼年轻人,又继续写。但他的表情里多了一份释然,还有一份难以察觉的欢喜,因为那就谢谢。
“啊?那我也太幸运了……被海水冲到一座岛上,岛上还有人,真是,太巧了。哎,不过那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醒的时候岛上就我一个人,那我一定会害怕死。特别是到了晚上,那么黑,天哪!”
年轻人皱起眉,一副难以想象的表情,“我还不会生火,我也没有可以喝的水,没有饼干。要真是那样,我一定是活不下去的。”
年轻人别过头,眼前,何明铭低着头,火光同他手中的笔一起舞蹈。这个人,是漂到孤岛上也不会慌张的人,无论如何,他的勇气比她多太多。年轻人不知道何明铭为什么有那么多压缩饼干和矿泉水,还会生火,但她猜他一定是一个很理性的人,船沉时何明铭一定是最冷静的那个人。
“不对,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误打误撞。不过比我强太多了。”年轻人想,“还好,还好不止我一个人。”
何明铭虽然是圆脸,但隐约能看到下颚的轮廓。年轻人觉得他应该是个理工男,三十出头的理工男。
“何明铭,我感觉我还是要谢谢你。要是岛上没有你,我撑不过一个晚上。不是说人三天不喝水就会死吗?要是没有你我就只能就喝海水啦。也有可能我会在晚上活活吓死。总之,还是谢谢你。虽然压缩饼干不太好吃,硬邦邦的,我第一次吃,像啃木头一样。何明铭,谢谢你,两个人在一起的勇气比一个人的两倍多太多了。”
年轻人说这一番话,虽然有些混乱,但绝对是发自内心。她能想象岛上只有她一个人的状况,如果真是那样,她没有勇气活下去。
“那个,你叫什么?”
“我?我叫理暄。”
“哪个,怎么写?”
“哎,就是,”理暄用食指在空中写起字来,边写边形容,“暄是日字旁,寒暄的暄。理,是道理的理吧。”
“道理的理,吧?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姓?我没听过。”
“好吧,其实我是‘木子李’那个‘李’。你就写道理的那个理吧。我要做一个理性的人,别总想着死,再绝望也不能。”“你在写什么啊?”
“哦,日记。我写你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居然还说要理性。”何明铭轻笑了一声。
理暄点了点头,眼睛里一点开心又黯淡了下去。
“其实,还好啦。也没有那么不讲理,我能理解,能理解。人一生遇到一次这种事都算狗血的了,谁想过自己会漂到一座孤岛上,对吧?”“其实,我觉得我也得谢谢你。毕竟,两个人的勇气比一个人的两倍多太多了。”
听何明铭这么一道谢,理暄心中又生出一丝欢喜,满眼感激地看着何明铭。
抬头看天空,星星真的像钻石一样闪亮,不知道是哪个耐心的匠人一颗颗的将它们缝制在黑色的幕布上,幕布越铺到远处越漆黑,神秘。
理暄的思绪像被卷入了星空,不再乱飞,立刻安静下来。此刻的海风轻柔地吹,火苗的温暖包围着理暄,如果抛开其他的一切,这一刻的惬意还是很美好的。
“何明铭,船沉的时候,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