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徒劳无功……
梦醒时分,右侧诸葛孔明的气机吐纳已然入定态,物我两忘,唯守体魄灵根,天地灵力受牵引、转化、吸收……
呼——
吸——
吐纳之声平稳恒远。
“小哥哥,你醒啦?”
从一粒小胎囊回归王小空,闭着眼能捕捉到身周波动,无法如胎囊般转化成图像,花静秋传递来的意识波动,却很好的转化成影像。
透过表象看真象,他看到她成了一株枯枝腐朽、干秃秃没有片叶点缀的广寒月桂树。
这就是花静秋的本体?
他看到她的孤独。
睁开眼,他再度看到穿着嫩黄衣裳的可爱倩影,如同一朵单纯炽烈的白莲,灵体若隐若现,这是他最熟悉的花静秋。
花静秋正对他甜甜而笑。
他看到她的喜悦。
孤独的意象却盘踞意识,挥之不去……
本想再度入梦去,却心血来潮道:“念首诗吧?”
他看到她发自内心的兴奋。
他知道她最喜欢跟他交流,哪怕只是问个问题,亦会让她感到兴奋开怀。
“小哥哥,要听什么?”
“随便。”听什么都行,因为他对诗实在没啥感触,文学少女花静秋却相当喜爱诗歌。
吟诗,这对博览诗经的花静秋来说,不过随手拈来之举,最近她刚读到一首诗。她开口吟唱,声音纯粹,虽是少了情感寄托,却胜在干净透彻: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歌趁年华……”
他问:“为什么不亲自赋诗?”
她茫然:“有必要吗?小女子读诗就很快乐了吖。”
他哈哈大笑:“快乐就好。”
……
……
打坐练气,头晕耳鸣,昏昏沉沉入梦来。
锲而不舍,不停试错,让精魂智能搜集一次次入梦经历,期盼他日花开,艳阳高照,得以如同诸葛孔明般肆意修炼。
佛光普照,梦锁修为。
晦涩朦胧的梦境幽空,意识沉浸入左边漩涡。王小空成了一介刚满十五日龄,两周多一点的胚芽。
胚芽比胎囊可小多了,静静浮游于母体十三钗子宫里,接受来自母体的供养,胚芽与母体的共生连接还不深,尚无法与母体建立情感共鸣。
视野透过接收来自外界的灵韵波动,展开对外界的影像观察。
富贵城贫民窟天主教堂昏暗的忏悔室,十三钗坐在告解椅上,与上线接头。
上线是潜伏于这座教堂几十年,一名儒雅而和善的老牧师。
“报道战争结束。”她说。
上线回道:“党国与帝国高层签订了和平协议。”
十三钗不动声色,从包里取出一包资本主义香烟,食指轻轻敲打烟盒,熟练的震荡出一根香烟,含在嘴里,机械打火机齿轮转动之声,响彻逼仄昏暗的告解台,“呼~”慵腻的吞云吐雾。
王小空没办法感受母体当前情绪,以及情感记忆,年轻漂亮的十三钗,性感诱人,颇有烟尘味,她的神态间处处透着神秘。
她以摩斯密码轻轻敲了敲告解台斑驳的木质桌板……她要回去了。
上线最后对十三钗说:
“下周所有秘密据点都将拆除,党国内部将对间谍部进行重组,届时可能会颁布同志的归国密令。”
“呼~”性感小烟唇腻歪的吐出一圈圈烟雨,如同甜甜圈般升空,最终受空气阻碍而消散。
“新指令前,待命是吗?”
“同志,请多保重。”
十三钗坏坏冷笑,起身离开,昏暗逼仄的忏悔室仅有一点光亮点缀下,王小空感受到母体慵懒伸出右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头,轻轻晃动,算是跟上线告别。
出了教堂。贫民窟弥漫着一股恶臭的下水沟味,挥之不去难闻,十三钗却仿如不觉,冷风吹拂下,轻松惬意的吞云吐雾。
刚刚入夜,夜空上挂着一弯晦涩的烟污月牙,好似有蝙蝠从月牙飞过似的,街道冷冷清清。
从幽冷的贫民窟眺望热火朝天的工业区,可见一根根高耸入云的钢铁烟囱,正对着黑夜喷吐文明的烟雾。
“呼~”
他看见母体措了措手,用吞云吐雾对抗寒冷之风。
时值腊月,接到继续潜伏指令的十三钗,这名无产阶级帝国潜伏于资本主义帝国的间谍杀手,只穿着一袭单薄紧致的牡丹白衬旗袍,外披一件歌女款式的貂裘大衣,头戴夏日款式的半遮轻纱,腕上挎着精致小包,包里放着一些化妆工具、一部机械打火机、一包资本主义香烟,一个长款钱包和一个零钱袋。
她如同一名醉生梦死的歌舞厅歌女郎般,穿着奢华却不入流的衣饰,住在暗沟臭巷的贫民窟,有着固执己见的审美。
“呼~”
踩着十厘米细高跟,上了一辆停在巷口候客的帐篷马车。
“老地方。”十三钗慵懒靠在椅背上。
“丽丽小姐,今晚又去颠倒众生?”
这是去娱乐区一家名叫心语心愿的歌舞厅,十三钗上工的地方,在歌舞厅她是一名歌女,以小意的烟嗓和不搭理献花客而闻名。
马车夫是一名手脚不老实的瘦健汉子,贼眉鼠眼与十三钗套着近乎。
似他这等干苦力的下等人,平日里最爱口无遮拦调戏一番歌女,亦不在意歌女的冷漠与厌恶。
王小空知晓丽丽是十三钗在歌舞厅的花名,往昔十三钗只顾着吞云吐雾,斜眼打瞧萧条街景,绝不会搭理马车夫。
十三钗轻轻吐出一圈烟云,开口道:“战争结束了。”
马车夫受宠若惊,一时没反应过来,“可……可不是嘛,这战争终于结束了。”
“是啊,和平了……”
十三钗随手将烟头抛向车外,王小空无法从她的表情里瞧出丝毫情绪波动,她的表情永远都是那般慵懒写意,醉生梦死,好似没有灵魂流动。
“和平了又怎样?”马车夫咒骂了一番,“和平了咱们还不是照样干这等猪狗不如的工作,辛辛苦苦一整日,连妻儿都不好养活,还是对面好啊,听闻都是咱们这般的无产阶级当家做主。”
“嘻嘻嘻……嘻嘻嘻……”
“丽丽小姐?”
“嘻嘻嘻……嘻嘻嘻……”
十三钗紧紧捂着烟唇,弯腰轻音嘻笑,“战争和平……战争和平……”
如同马车夫一般,十三钗腹中的小胚芽,同样搞不懂母体在想些什么。
他只知晓,母体在嘲笑,嘲笑这人间,嘲笑她自己。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这轻若蚊蝇的笑声,甚至都没有传出帐篷马车,嘈杂寒冷的街道上,谁也没能听到这笑声。连驾车的马车夫转首瞧去都搞不清楚,弯腰捂嘴的丽丽小姐是在嬉笑,还是呻吟。
帐篷马车里,只有王小空听清了这连绵不绝的嘻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