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复的思绪里,风坤想到了自己的弟弟现在永远冰冷如霜的神色,但他也曾经是会笑爱笑的,是个仗剑江湖,恣意潇洒的人啊……
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风坤开始说今天的正事。
“逸儿,你可知道那个浮云城的预言?”
风逸点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
子必逢时生,人间安宁至。
这是浮云城拿来安抚人心的预言,只是三百年都快过去了也没见有个结果,风逸一度认为这就是个忽悠人的幌子。不过前几日,系统给他透露的消息倒是给了他一个猜测,他就是那个“子”,被选中的天命之子。
果然风坤下一句话就应证了他的猜测:“虽然你一下子可能很难接受,但是大祭司那边已经确定了,你就是预言里的那个人。”
“嗯。”风逸淡定的接受了这个意料之中的事情。
风坤一想这孩子才十三岁,就被磨砺得这么波澜不惊,心中的愧疚也是真的。他们三兄弟感情原本一直不错,直到风逸出生后,他母亲李玉茗去世,风垣性情大变,孩子留在风家给仆人照顾,自己常年不回家就呆在边陲的雪山不知道干什么。风逸就那么先是没了娘,接下来就和没了爹一样被散养。他们当叔叔的也是为难管不管孩子这事,爷爷奶奶倒是疼惜孙子,抱到自己跟前养到了三四岁。但是那次风垣三两年不见人影突然回来了,就说什么也要把风逸带回自己院里,却是一切好吃好喝好玩的都给他,自己却不乐意见他,还一度不想让风逸好好修行。
若不是风坤实在看不过眼风逸这个好苗子被这么折腾埋没了,难得发火狠狠骂了自家兄弟一顿,风逸或许就被朝着浪荡公子一类的培养了。那时候,风坤还不明白弟弟发的什么疯,要埋没自己孩子的天赋。后来,风家影族不远千里把消息传来,先是要把风逸带走特殊培养,接着就是说风逸是命定之人,风坤才回过味来,风垣或许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却不愿自己的孩子担上这个莫名其妙的天命职责。
如果只是个贪图玩乐的纨绔子弟,就可以平安无事的过一生了吧?所以……
“我不想让他成名成才,平凡一点,或许才能过的更好。风家又不是养不起这个人。“
但那时毫不知情的风坤是怎么说的……
“他是一条活生生的命,虽然有你的骨血在其中,但你凭什么可以替他先决定他的人生?他现在只是个孩子,不知道很多事意味着什么,可至少,不能因为你的希望,他就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风垣眼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让旁观者都为之动容。风坤不明白那样的情绪到底是由何而来,但是为了不让风垣继续埋没风逸的天赋,风坤只能是视而不见。那样的眼神,风坤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在其他任何人的眼里。
直到那种痛苦开始从风垣身上退却,只剩下一片麻木冰冷,风逸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默然离开。
风坤知道,他退让了,在自己这个哥哥面前风垣似乎总在退让。
他说,因为哥哥总是对的,他相信哥哥。
这一次,也一样。
浮云城对他的妻子见死不救,命运却把他的孩子又何浮云城牵连在了一起。
真是冤孽啊!
“浮云城的人也得到了消息,他们想要见见你。”风垣有些艰难的开口。
即使风逸不知道那些往事,他们这些人却无法当作不知道。
浮云城那边是什么态度现在也很不明朗,让风逸去到底是干什么也没有说明,但是即使是风家也不好随意拂了浮云城的面子,毕竟,浮云城还有大陆上目前已知仅有的一位天人。在许多人的认识中,他们是大陆上最特殊的存在,一般人甚至找不到这座城池的踪影。除非是十年祭祀之日,城门打开,城主仪仗巡回各国都城,否则是见不到浮云城的人的。
传说里的神乎其神,都是虚的,真实的情况风家还是很清楚的,所谓浮云城就是一片被大型阵法隐藏起来的小天地。地点是在终日大雾弥漫的犀念谷中,借天地之自然,辅以阵法隐匿,一般人自然找不到。
至于风家会知道的那么清楚的原因,是因为那位浮云城天人正是风家祖宗风平澜的弟子,浮云城阵法也正是风平澜的手笔,只是这层关系隐藏的很好,乃至无人知晓罢了。甚至于风家有一段时间都不甚清楚这点关联,直到风垣硬闯进了浮云城,这点关联方才重见天日。
风逸不在乎浮云城要他怎么样,但是他关心另一个问题,“大伯,浮云城那边有说是什么时候么。”
“定在了三个月后,他们会在皇城那边等你。”
“皇城?”
“嗯……现在你的命算是和天下绑在一起了,几位国君也都很想见见你。”
“好。”
风逸接受的很快,风坤准备好的话却是全无用处了。他真的没想到,这个一向有些清冷疏离的孩子,会这么从善如流的答应原本和他无关的麻烦事。
书房里有一瞬间的静默,风逸想了想决定还是说一下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大伯,东阳山的秘境是不是要开放了?”
风坤回道:“是啊。怎么了?你想去么?”
风逸点头,风坤便接着说道:“那挺好的,风家的弟子这一趟也有许多要去的,不过只有十天就要准备出发了,你会不会有点赶?”
“我没有问题的。”风逸平静的语气让人信服。
风坤颔首道:“那就好。说起来雨菱那丫头这一回也在出行的名单上呢,她来风家学院里也学了五年了。听先生们讲这丫头是个有天分的,不过不肯努力修行,倒是对音律特别喜欢。近来越长越漂亮了,好多小子已经开始为她打架了,哈哈哈哈。”
风逸闻言一笑,不只是音律,小丫头还特别喜欢唱歌跳舞,是个十成十的才女胚子。有人为她打架这事倒是没见她在书信里写想来是根本不知道,只偶尔说过会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礼物,让她很是困惑。
和风坤结束了谈话,风逸离开书房回到了自己以前住的小院子。苦竹和金镶玉竹依然长得郁郁葱葱,房间是被人收拾过的了,干净得仿佛从未被闲置。风逸先唤人来备水沐浴,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不多时,又来了人给风逸量身做衣,费了些时间。晚间吃饭时,被许久不见的爷爷奶奶压着多吃了半碗饭,又被几个兄弟姐妹调侃了一番长相这才放风逸回房休息。家人们的这番热情,也真真让风逸哭笑不得。
回房后,风逸发现了一本自己放在床头的古籍,封面上书《域内杂记》,也没被人动过,想着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于是睡前就又翻了几页。
模模糊糊的字句像是打开了一扇不知名的大门,断断续续的话带着不属于风逸自己的声音印入风逸的识海,风逸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左手上的印记又开始发光,并带有灼痛感。风逸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猛地一坠,陷入了未知之地。
“吾生而失情,虽有益,然多无趣……”
“自以为已破天机,实为天道所困,诸多事故,似木偶提线。”
“……无情无欲,或有隐情……欲遍此届寻一答案……”
“无奈天道,故留一偶于人间行事……九天之外,亦无踪迹。”
不甚清晰的话语,听起来跟念咒似的。风逸这一次清晰的见到了自己的祖宗风平澜,似有若无的灵体就站在自己面前,对视的一瞬间,风逸觉得自己看到了曾经见过的蓝龙,然后,他的意识就被吸入了对方的灵体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