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舟吐了口唾沫,有些厌恶的看着神拳堂破败的门堂,那些只受轻伤的小辈弟子见得这位身居高位的师叔如此架势,也不敢上前问候,只得唯唯诺诺的退散让出道来。
越往里走,越见颓唐,这间已经跌出神坛的江湖势力在临唐岭的日子显然不好过,据苏牧所知,这里还是靠渔夫阁每年近百万的资助才撑下去的,原本来钱的路子全被搬迁给埋葬了。
只知这些年开发秘境的人群里,越来越多的光头混迹其中。
苏牧看了眼魏子舟越发稀疏的头发,眼中闪着异色。
内门弟子,这位兄台当年也是吧?
魏子舟瞥了他一眼,眼眸微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苏牧连忙哈哈一笑,手疾眼快的给魏子舟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
魏子舟冷哼一声,小声道:“劳资知道你在想什么!”
苏牧嘿嘿笑着,看着魏子舟掐出的弹指缓缓收回,这才松了口气。
伴君如伴虎,这位上司真不好伺候。
片刻后,一位尚且未剃光头的弟子上了盏茶,茶色清淡,只是寻常的绿茶。
魏子舟端起茶杯,神色无喜无悲的一口口抿着,目光却不断在屋子里和这些年轻人脸上扫着。
“唉……”
他长叹了口气,端起茶盏不顾这水还冒着热气,一饮而尽。
师祖他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灵,估计得直接气得掀棺材板。
一位光头弟子走了过来,对魏子舟行礼道:“魏师叔,师父让弟子前来禀告,事情处理完之后就来,请您稍事休息。”
魏子舟拍了拍椅子把手,站起身来,说道:“也甭休息了,事情已然办妥,今日我就先走了,你告诉师兄一声,让他帮忙安排一下我这位专员,他还要在这里留几天。”
苏牧眨眨眼,对那位弟子微微行礼,“有劳了。”
小光头点点头,然后有些犹豫的看了眼魏子舟。
“不用瞎猜,今日来得匆忙也没有知会一声,让我那位师兄给我备好酒菜,明日我自会回来,一叙同门之谊!”
随后给了苏牧一张憨厚的笑脸,便走出了大门,只留下在原地有些局促的苏牧和在门外有些懵逼的宋小雨。
“……”
“那……苏专员就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堂主那里通报一声。”弟子也赶紧走了出去。
苏牧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感觉自己就跟被遗弃了一样。”
不过想想魏子舟给自己画的饼,心里还是感觉十分的激动。
自己的系统太坑钱,偏偏自己这个业务来钱还比较慢,一个月才挣了三万,他娘的,用一次洞察之眼就能给耗光了。
“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
夜幕降临,将临唐岭这个并不安生的地方笼上了一层静谧。
苏牧让宋小雨骑着自己的车子先回去了,等叫他来的时候再过来。
“说实话,这种使唤人的感觉还真不赖。”
走在临唐岭这个小地方的街道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但每一家都灯火通明。
这里像是一个安静的古朴小镇,但杂糅着现代元素的物件随处可见,街道上铺着青石砖,缝隙里填充的却是混凝土,一个个古代庭院一样的院子里,偏有一些巴洛克或是哥特风格的奇特建筑。
秋天落叶飘在地面,鞋子踩着干枯的落叶,发出干脆利落的声音。
苏牧就这么在街上走着,手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脖子,开口说道:“陈兄还是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这人比较胆小,这么晚一个人在街上走着,万一把你当成劫财劫色的坏人,那就有些尴尬了。”
话音落下,片刻后,一个从庭院灯后边走出,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苏专员一早就发现了我?”名为陈元垳的年轻人微笑着说道。
苏牧挑了挑眉头,没有转身,周围的落叶簌簌作响。
“苏专员不必对我太过警惕,我只是想见一见你而已,这么看来,您比前几日来的那几位更有大将之风,不愧是评得上品级的正式员工。”
陈元垳一步步朝苏牧走进,每一步都会将周围的落叶激起半米多高,但却如和风细雨,悄无声息。
还不用太过警惕?你倒是把气机收敛一下啊!
苏牧翻了翻白眼,拳头渐渐紧握起来,体内气机开始调动,骨头细不可闻的响动了几下,准备随时开战。
“陈兄有这般身手,为何今日没有帮你的家人,就这么看着他被神拳堂的弟子打成重伤?”
陈元垳微微一笑,“苏专员真的认识在下吗?”
苏牧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摇了摇头。
之所以能判别出来者是陈家的人,靠的还是白天的偷师,陈家功夫的特别路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而已。
至于这货究竟是什么谁,他哪里知道?
不过看这天色夜黑风高,黑灯瞎火,独自尾随落单的自己,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下陈元垳,今日被打的是在下的表弟。”陈元垳不咸不淡的说道,从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愤怒的情绪,反而是很谦和。
苏牧感受着这人的气机,仍旧保持着背朝他的姿势,这样也方便逃跑,粗略估计此人实力在三重楼到六重楼之间。
也只能粗略到这个样子,毕竟没有用洞察之眼,自己也只是一个坐二望三的小武者,只能感觉出来这么多。
但今天被打的那个憨憨是他弟弟,想来这人也应该没有冯遣唐境界高,估计顶了天也在四重楼。
要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要是跑的话,不是吹,他能把这人给遛死!
终于,陈元垳走到了苏牧的身边,苏牧此时的精神高度紧张起来,整个人如同上了弦的箭,随时准备向前冲去。
陈元垳微微一笑,对苏牧伸出了右手,“今日前来,只是代表家族来看一看苏专员的态度,看来你对我们这些本地人有些成见。”
苏牧仍旧没有回头,朝前走了两步,默默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淡淡说道:“所有的处理措施,只代表渔夫阁的态度,至于我本人……今日方才来到贵地,却看到了如此荒唐的一幕,有些成见不是很正常?”
陈元垳叹口气摇摇头,“你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苏牧转过身来,气势有些逼人,直勾勾的盯着他,问道:“既是如此,我倒有些好奇你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了。”
陈元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但旋即意识到不妥,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但很快就被掩饰掉,说道:“自是深恶痛绝!”
“那就好。”
“我大概明白苏专员的态度了,在下为之前的行径告罪一声,希望苏专员不要怪罪。”陈元垳微微拱手,言辞真诚。
苏牧笑着摆摆手:“我这人没啥优点,唯一一个还说得过去的,就是喜欢记这些没由来的仇,你也不必再代表你的家族了,希望下次见到的,仅仅是一个年轻一代的武者,未来嘛,总要接过上一代的担子,又何苦为难自己,多添上几担子仇怨呢?”
苏牧收回了目光,拢了拢衣领,似是觉得夜色微凉,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去。
“回去睡觉了,晚安!”
他朝身后的陈元垳漫不经心的摆摆手。
“……”
陈元垳拳头攥在一起,有些颤抖,低着头,看不清情绪。
…………
翌日,天朗气清。
苏牧起了个大早,眼圈有些发黑。
“苏兄对我们的早课有何看法。”身边跟着的冯遣唐有些没话找话的说道。
苏牧回头微微一笑,“不错不错,万丈高楼平地起,越是基础的武学越要练得精深,否则便是无根之水无本之木,难以撑得起更高境界的修为。”
这话答得有些敷衍,可苏牧在这方面就是个门外汉,要他来对这些功夫做出评价,实在有些难为他。
“冯兄的伤势如何了,这一大早便带着我观摩,辛苦你了。”
冯遣唐憨厚的笑着,连声说着不碍事,掌门把招待自己的任务交给这个光头汉子,属实有些为难他了。
苏牧一边走一边细细的看着晨光下的一颗颗光头,每一招每一式都看得仔细,在脑袋里默默演练着。
带自己一个外人来看自家师门练功景象,这想必是魏子舟安排下来的,这老魏倒也算挺厚道的了,既然给了自己这个机会,这等好意自是不能辜负了。
苏牧扭头对冯遣唐说道:“冯兄,你身上伤不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请你打我一拳?”
冯遣唐微微一愣,随后看向场内练功的一众师弟,会意过来,领着苏牧到了练功场附近的一块空地,摆开了架势。
两人之间拉开了十多米的距离,但苏牧却感觉这位长相沉稳的大师兄就在自己眼前一样,简简单单一个架势,气机还未调动,气势便已冲天。
苏牧攥起拳头,精神高度集中,去感受对方的气势,脑海中一遍遍闪过那些弟子练得基本架势,在这等压迫感十足的情形下,心中似乎有些明悟。
“苏兄小心了!”
话音一落,冯遣唐便向前冲了过来,速度不快,但当第一脚踏下去的时候,整片空地上的落叶和尘埃便登时掀飞了起来。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苏牧面前,整个人如炮弹一般跃起,一颗在空气中带着异响的拳头迎头砸下。
苏牧长纳口气,对地一踏,如老树扎根,气机冲天。
轰!
一声令人牙齿发酸的骨骼碰撞的声音响起。
苏牧面色有些涨红,整只脚都陷入到了地里,手臂骨头都感觉快要裂开了,但也算是接下了这气势雄浑的一拳。
冯遣唐面色沉稳,没有丝毫波动,只要一进入战斗,这位壮汉就显得极为冷静,接着苏牧手臂的反作用力,化拳为掌,铁箍一般捏住了苏牧的胳膊,随后一记鞭腿便从下扫了过来。
“我滴娘,说话只是打一拳的!”
这一腿扫下来,自己的肋骨怕是都得根根碎掉了,这大兄弟实在要我命啊!
苏牧有些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让这货给自己喂招了,方才那一招完全就不是一个二重楼实力的武者能接下的。
他大喝一声,气海沸腾,丝丝气血之力涌出,硬生生将双臂挣脱了下来,垫在自己身侧。
然后那记鞭腿便抽了过来,苏牧整个人就像被车撞了一般,侧飞了出去。
“冯兄……”
苏牧在地上打了三个滚才稳住身形,刚想对这位大师兄说些什么,但后者还不待他说完,便已经追了上来。
“卧槽!”
苏牧脸色大变,下意识就用上了偷师来的架势,贴上了冯遣唐的拳头,然后顺着他的力道另一只手使出了一记劈挂掌,然后整个人迅速和他拉开了距离。
“方才那一招不错,苏兄我们再来!”冯遣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神色,然后又冲了过来。
苏牧见这架势,二话不敢说,撒腿便跑。
……
……
“冯兄,我受不了了,这一战果真受益匪浅,你……他娘的停手吧!”
苏牧快疯了,躲在一颗树后边有些失声的喊道。
喀嚓!
木屑忽然从头上洒了出来,苏牧登时呆立当场,扭头往后看,这棵五人都合抱不来的树竟是一下子就被冯遣唐打碎了半边。
“这样啊,能帮到你,我很开心。”冯遣唐笑着说道。
苏牧从树后边露出了头,盯着那张憨厚的脸,心里很是不屑。
果然,就算神拳堂再衰落再直率,也不可能让一个憨憨来接下一任的班。
这腹黑货追了自己这么久,完全就是恶趣味啊!
“多谢冯兄了!”苏牧这几句话咬字很重,心里的怨气可是不小。
不过这一番追杀下来,对他的帮助却是不小。
自己武道一途现在紧缺的,一是师承,二就是实战的经验了。
第一个苏牧已经放弃了,就自己这个德行,恐怕也找不到什么名师,那种半吊子的自己也不屑拜在门下,干脆就利用职务之便,偷师百家,他听魏子舟说过,有一些在榜的高手,曾经走得便是这个路子。
冯遣唐满带笑意的走了过来,将苏牧搀扶起来,说道:“不知不觉竟然到了这个地方,苏兄倒是把早课给错过了。”
呵呵。
苏牧情绪不太高,这一早晨的活动量可着实不小。
忽然之间,一股浩然的气血如同有生命一般,在不远处的一个院落中跳动起来。
苏牧胸口发闷,自己的气血都被勾动了起来,气海中的气血玉佩缓缓转动,吸纳着游离在周围的气血之力。
“冯兄,这是?”
冯遣唐面色有些凝重,憧憬中带着几分敬意,回道:“是师叔祖在练功。”
苏牧目光投向那处院落,心中骇然,也有些激动。
这股强悍无比的气血波动在昨日动乱时便显露过,此时又得见。
“其实照理来说,到了师叔祖这个境界,武道修行应该以养意为主,神拳堂的路子也是这般,可师叔祖却自己另辟蹊径,独修气血之力……”冯遣唐喃喃说道。
苏牧很是疑惑:“气血这东西随着武者年纪增大,会渐渐削弱,这条路能走的长久?”
冯遣唐见他这般质疑师叔祖,身为神拳堂大弟子,自是有些不忿,想要反驳一番,但盯了他片刻,径自叹了口气,“你是魏师叔的人,其实也没什么好避讳的,这条路不只是你,神拳堂内就没有看好师叔祖这条路的,这或许也是师叔祖这么多年一直未能突破气府境界的原因吧。”
“这位老前辈实力在九重楼?”
“当年的的确确是在九重楼的档口,凭着气盛,还能与入了武榜的气府境界高手招架,但现在年纪大了,多年也未曾再出过手,许是跌境不少。”
冯遣唐摇头叹着气,情绪十分不高,听身边没了声音,扭头看去,却见苏牧已经跑了过去,极其利索的翻身上了院墙,正扒着墙头朝里头看。
“……”
心中有句不当讲的话不知当不当讲,冯遣唐看了看自己的拳头,觉得方才下手实在太轻了。
苏牧转过头,眼中闪着小星星,对冯遣唐说道:“你看你师叔祖,这招式比你利索多了,尤其是气机和气血调动方面,太绝了!”
“……”
真谢谢您提醒我。
苏牧翻身下从墙上跳了下来,学着方才看到的架势,用气机将自身旺盛的气血送了出去,顿时体内如同火烧一般,但并不灼热,反而很舒服。
“你师叔祖果然是一位高人呐!”
见冯遣唐神情有些不对,苏牧连忙停下了手上的推演。
“你,这就看懂了?”冯遣唐奇异的看着他。
这回反倒是苏牧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不是很显然的吗?”
“气血波动,气机流转,这你都能模仿下来?你能察觉的清?”冯遣唐语调有些升高,情绪似乎越发激动。
苏牧摸了摸脑袋,回过味来,腼腆一笑:“或许……是吧。”
“……”
冯遣唐不知怎么接下去了,气机波动这个东西,如果是外放的,倒是好察觉,可是自己练功时一切都是在体内这个大熔炉里运转,就算是养意境界的高手都不一定能察觉出对手体内的流转路子。
这也是集百家之长这条路很少有能走到最后的,往往只能偷学个拳脚功夫,后续的要么寻个师父寻本秘籍,要么就自己瞎琢磨,这样才能让路延续下去。
而这个人……
算了,不想了!
冯遣唐摇摇头,武者之间还是要用实力来说话,如果事事都要比的话,那就有些钻牛角尖了,路走不长。
不过,心里怎么想还是有些不平衡。
苏牧轻轻的笑着,心里已经想出个大概来了。
这恐怕还得归功于昨天从系统那里搞来的‘洞察之眼’这个能力。
系统对这个能力的描述有趣的很,使用要花钱,但如果仅仅氪金就能解决的话,自己获得能力时不会受那么大罪,这么想来,技能描述里的那段,“消耗财富值以分析数据”便能清楚个大概来。
感情这个能力,就是通过某种手段,强化自己的感知,或者说是神识能力,用来感受对方的各方面数据,然后挂机游戏再将这些数据收集,然后自己付费,分析,最终再反馈到自己的脑袋里。
本来还以为多玄幻呢,结果最后竟然是靠科学来实现。
云计算修仙?
嗯……有点意思。
苏牧对这个能力十分的满意,分析数据太费钱,可强化了自己的神识,这可就大大方便了自己偷师。
两人神色各异,大眼瞪小眼,外人看了估计会很困惑。
“是你个小辈在偷学老夫的功夫?”
一个带着威严的声音从墙上幽幽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