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早上，韩林氏早早把韩庆余叫了起来，还叮嘱他拾掇精神点儿，搞得他一头雾水。
新抱养的小狗在脚边哼哼唧唧，他坐在门口仍旧一脸睡意，丝毫没有收拾自己的打算。昨天他自己一个人把里里外外的对联贴完，爬高上低的好不忙活，今个儿胳膊一抬还疼呢。
韩国富从外边回来，看见儿子脸上的胡茬子着了急，“庆余，咋的不动态？赶紧刮刮脸，胡子拉碴的显老。”转身进屋拿出自己惯用的剃刀，“要不我给你刮？”
韩林氏在灶房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开了腔，“快给他收拾收拾，一点儿不爱好，别让人说邋遢。”
“不刮胡子怎么就是邋遢了？人电视上专门有人留小胡子，好看的很呢。”韩庆余一边逗着小狗一边不服气的反驳。
一大早起来这二位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咱又不是电视上的人，咱实实在在的老百姓，比不得他们，快去洗把脸。”韩国富磨着剃刀催儿子。
今年父亲身体有恙，没有开炉打铁，剩的一些也早早让他低价处理出去了。二老难得过一个清闲的年关，谁知道他一回来立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这感觉不太妙啊。
他不情不愿的起身去洗脸，“妈，要不再去抱养两只小狗或者小猫吧？”
韩林氏在锅台边扭头透过窗户看他一眼，“不养，不如你弄个孩子给我们带？我们保准没空折腾你。”
“爹，您看我妈说这话？小孩哪能随便让抱回来的？”他装糊涂，打哈哈。
“嗯，我觉得你妈说得在理，我同意。”韩国富擦干剃刀，“快，搬个凳子过来。”
“我……”
“快去！一会儿要吃饭呢。”韩林氏在屋里补上一句。
韩庆余弱小无助的依言行事，老实端坐在凳子上，任亲爹给自己系上围裙，拿刀在自己脸上随意比划。也不敢张口说话，也不敢私自妄动，心里抓挠得难受。
他明明在去年还是二老捧在手心的宝宝，今年怎么成了头号敌对人物了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韩国富直起腰，往后站站，“嗯，还不错。他妈，来看一眼，行了不？”
“可以，收家伙吃饭，让人等咱们可不好。”韩林氏解下围裙，端着饭菜去了堂屋。
韩庆余一边吃一边寻思：要不转移转移他们的火力，把韩庆文的事告诉他们？
“发什么呆？快吃！”韩林氏敲敲儿子的筷子，“一会儿把衣服也换了，换新买的那件褂子。”
“妈，今个儿这么冷，穿褂子哪成？”
“大小伙子火力旺，冷啥冷？听你妈的，好看！”韩国富立刻表明立场。
“我……行，”他低头扒口粥，“妈，姐有没有提过……她谈了个朋友？”
“真的？”韩林氏脸上有惊有喜，“你见过了？”
韩庆余把周洋从头到脚描述了一遍，还将自己对他的感觉美化包装了一番。“是个老实可靠人。”
韩林氏看着韩国富道：“妮儿没诓咱们，这回是真遇上对的人了。”
“嘿嘿，这下你该能睡一阵好觉了，就说了不要瞎操心，孩子们懂事呢。”
“那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眼前这个不也得一样愁？”
诶？这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啊，说了怎么什么都没改变？
“庆余，你跟妈说实话，自己谈得有没有？”
“咳、咳、”他差点儿呛住，第一次在饭桌上被逼问终身大事，火力有点儿猛，“妈，我离三十岁还远着呢，不着急啊。”
“老韩，收拾桌子！”韩林氏端起饭碗出了堂屋。
韩国富一呼百应，把菜收到馍篮里，端着去了灶房。
“诶？爹，我还吃呢……”没人搭理他，只好干扒完了白粥。
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年估计是最难过的一个。
韩林氏站在院里招呼韩国富赶紧锁门，韩庆余在厕所里急得直嚷，“我在这儿呢，别锁大门啊！”
“两分钟，你最好快出来。”
“妈……”要不要这么严格？冷酷无情的，连他上个厕所都看着不顺眼了。温柔贤惠的妈妈哪儿去了？
韩庆余提着裤子出来，“妈，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当然行，乖。走吧。”韩林氏脸上闪过一个虚假的笑，只有跟人面对面了她才满意。
“可是，妈，穿这个褂子冷啊，冻得脸僵嘴乌的也不好吧？我换棉袄嘛。”他上前拉住母亲的胳膊撒娇。
韩林氏拍开他的手，“别啰嗦，麻溜儿的！”
怎么感觉自己不像亲生的了？韩庆余冻得哆嗦着跟在二老身后，路上碰见熟人还要陪笑陪聊……
一家三口进了小巷子里，韩林氏突然回头一脸严肃，“韩庆余，你是不是谈得有？说实话，有的话咱就不去了。”
韩庆余一脸求饶，这问题他没法回答啊。说有，必定要交代出是谁，说没有，立马就要配一个。
“那个梅同学呢？你俩怎么样了？”
“妈，您、您怎么知道？是我姐说的？肯定是她，她又骗我……”
“跟你姐没关系，是她往咱家打电话，我问的。”韩林氏瞪他一眼，“是不是你个木头不开窍？”
“妈！”韩庆余觉得自己想钻地缝儿，有亲妈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他把目光转向父亲，“爹，您说句话啊。”
“我觉得你就老实去，也没逼着你非她不可，看看而已嘛，有什么要紧？当年我跟你妈只见了一面，不是也过了几十年了？别怕啊，早晚都要走这一步，提前适应适应，没什么难为情的，大大方方的。”韩国富给儿子打气鼓劲儿，男孩子嘛，不能太害羞。
“行了，前面就到了，都别说了。”韩林氏喝斥两人一声，转身走向水果摊子。
“哟，林妹一家来了，快进来，都在后院呢。”
韩庆余听见招呼声，眼角抖了又抖，比找工作面试还紧张呢。跟在母亲身后，听着他们的寒喧，手心的汗一点点冒出来，他突然感激今个儿穿得薄，不然得满头大汗。
“庆余，这是李青，今年22，还在上大三。”媒人拉一把韩庆余，把他推到前面去。
“叔叔阿姨好。”姑娘笑眯眯问候。
“好，真有礼貌。行，你们年轻人聊，我们上别的屋唠去。”韩林氏换着媒人走了。
韩庆余心里那个慌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陌关系，上来还是奔着亲密关系，这跟买东西挑挑拣拣完全不是一个味儿啊。
“坐吧，听说你在深圳工作？待遇怎么样？我学的是酒店管理，毕业去深圳好不好找工作呀？”姑娘一开口倒是直奔主题。
“这个、我也不太了解，才到深圳一年，等你毕业说不定形势又变了呢，这个不好说。”韩庆余桌下的手紧紧攥着，忍住想逃走的冲动。
姑娘似是觉得有道理，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自己的兴趣爱好及将来打算。韩庆余“嗯”“哦”“是”的附和着，至于她具体说了什么，一概没听进去。
“这样吧，我一会儿还要赶到别的地方，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加个qq吧。”姑娘喝口水，掏出手机道。
“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