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罹难(1)
“孙老板,你这价码开的是不是有点离谱了?三十万,整个市场也没这个价呀,你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吗?”见房东不讲理,刘为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存心刁难?”房东一脸冷漠,根本不为他的话所动,“房子是我的,我想要多少就要多少,你们嫌贵,可以不租呀,我又没有非逼着你们租不可。”
“你——”刘为民气血上涌,脸涨的通红,但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话来。
一旁袁心仪见状,大惊失色,忙伸手在亿胸口捋了捋,扶着他走了出去。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一路之上,刘为民仍是愤愤不平。
“别生气了,同这种人有什么生气的,大不了我们不租就是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袁静仪跟在后面劝慰,“倒是你,又急又气的,伤了身体就不划算了。”
碰到这种蛮不讲理的人,你叫刘为民怎可能不生气呢?
回到家,由于怄气,他饭都没有吃,袁心仪怕他伤着身子,不停地劝慰与开导着,医生一再交待,他这种病是不能够受刺激的,虽然复检时恢复的还不错,但完全要恢复到常态,起码还得需要个三五年的时间,这期间如果情绪波动太大,很容易造成颅内血管破裂而形成大出血,到那时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是回力无天了。
刘为民理解袁心仪的心情,心中也十分感激,不过自己一个大男人,什么事却都要去靠女人,心里上总有些不平衡。袁心仪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说。
“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何必分你我呢,如果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的话,等你病好了,我什么也不操劳,你养着我好了。”
当然,这不过是一句打搅人的话。刘为民不是傻子,怎可能不懂得她的意思呢,只听他一声轻叹说。
“心仪,事到如今也只有难为你了。”
“瞧,你又在瞎想了不是。”袁心仪微笑着拉起他的手,“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你我同心协办,就算再多再大的苦难我袁心仪都不怕。”
话说的是不错,可正儿八经面对现实能有几人扛的住呢?风里来雨里去,才二十出头的袁心仪已被磨砺成了一个看上去就像三十岁的半老徐娘了。
刘为民有些不甘心,但又怕自己的莽撞更让袁心仪牵肠挂肚,故而装着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吃了玩,玩了吃。
他趁袁心仪不注意,悄悄的又找到了房东,并将房租由原来的三万提高到五万,可房东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纠缠到最后,房东甩下一句话:十万!低于十万一切免谈。十万的价格对于刘为民来说也无法承受,一年忙到头,又苦又累,全是替人家忙的。
还有二十天房租就要到期了,看来只有做好搬迁的准备了,可搬迁又往哪儿搬呢?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地方站住了脚,如今又要换环境,既劳财又伤神,可不换又没办法,房东心地太黑,忙来忙去都是白忙乎。
又一个星期过去。
刘为民的心更急了,决定自己出去寻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面,如果有的话就直接将它盘下来。
可袁心仪坚决不同意他外出,为此,小两口第一次发生了口舌之争。
“静养,静养,整天关在家里,没毛病也关出门毛病来了,还静养屁呀。”
“你不要这么不讲理好不好,这都是医生吩咐的,现在这个时候是你最关键的时候,因此,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我不想你有个三长两短。”
“什么三长两短?医生说什么你就相信了,他的话又不是圣旨。”由于心情烦躁,刘为民说出来的话未免有些呛人。
“那个我不管,反正医生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袁心仪并不与他计较这些,“你的生命对于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哪怕这个店我们不开,我也要把你的身体照顾好。”
这一下,刘为民发不出火来了,她的话如此真心、贴切,就算心中再大的火,他也无法发的出来了。
“心仪,我的好老婆。”感动之余,他情不自禁握住了她的手,“娶了你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这个时候不要说这么肉麻的话了。”袁心仪目光与他目光碰撞在一起,“如果你真心爱我,那你就听我的话,那儿也别去。”
“可是,这个时候你就让我为这个家出点力吧,不然我心里很不好受的。”
“世上金钱千千万,你能挣的完吗?而生命只有一次,失去了还会再来吗?如果你想让我遗恨终身,那你就尽管去好了。”左劝不听,右劝不听,她有些气馁了。
刘为民见她生气,心里面的牢骚反而没了。
“对不起,心仪,是我不好,我又让你伤心。”他歉疚地对她说着。
“其实这也不能怪你,”只要他能理解,袁心仪心中就不会有气,“我也知道你一心一意为这个家着想,可目前这种状况对我们来说并不容乐观,在我生命你才是最重要的,除了你,什么对于我来说都不在乎。店开不成我们就不开,只要有着一双手,还愁我们找不到饭吃吗?”深情地望着他,“为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世间就算再多再大的苦我都不怕……”
真心、真情、真切,谁听了会不为之动容,刘为民不由得一把抱住了她,喃喃道。
“心仪,你放心,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不会再让你跟在我后面牵肠挂肚了。”
袁心仪笑了,不知不觉中两颗泪珠竟滚出了眼眶,她拍拍他的脸,吻了吻他,拥抱得更紧了。
经过商讨,两口子决定关闭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饭店。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他们变卖着店中的物品时,意外又发生了。
那天,刘为民去楼上拿东西,下来的时候一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凌空从楼上一直摔到楼下,当时便脸色苍白,人事不知。
出事了,袁心仪打车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医院,但还是晚了,一诊断,颅内血管破裂,导致大出血。
晴天霹雳!袁心仪再也无法承受这巨痛的打击,人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呼唤,抢救,掐人中,吊盐水……
她醒了过来,第一时间就是问刘为民的下落,当她得知刘为民的尸体已被运送至了太平间时,猛得从病床上跃了起来,不顾一切的向外奔去,幸好旁边弟妹几个眼疾手快,强行给拖住了。
泪水像瀑布一样不停地在她的脸上纵横着,止都止不住,再苦再累她都能坚持,再委再屈她都能忍受,但失去刘为民,她的精神意志一下便崩溃了,仿佛感到了末日的来临。弟妹几个也知道大姐心中的疾苦,一个个垂着头,陪着大姐一起落泪。
“为民……”她终于哭出了声来了,歇斯底里一声叫。
斯人已去,可活着的人还要面对现实的生活。
忙完刘为民的丧事,袁心仪的状态也极度的萎靡,幸好袁静仪后面撑着,否则她真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而恰在此时,房东竟主动找到了她,说愿意以五万元的价格继续将房子租住给她,如果价格贵的话,还可以再商量。到这个时候才说这种话,袁心仪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了,早这样,那刘为民也就不会死了,不要说五万,就是五千她现在都没有这个心思再去经营了。
对于下一步该如何去打算,袁心仪征求着弟妹们的意见,同时她也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就目前状况来说她没有心思再去做任何事了,水是故乡亲,月是故乡明,她想回到老家去进行休养,去过那种单调的田园生活。
弟妹几个除了袁静仪之外都保持着沉默。
“大姐,你现在要回去,可咱家已经破的不成样子,怎么住人呢?”其实,袁静仪明白大姐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逃避现实,“我们好不容易才在这个地方站住了脚步,如果现在都回去的话,我是无所谓,可淑仪、凤仪还有袁超,势必会给他们的成长带来影响?”
她说的也是个事实,家破旧不堪,回去怎么住呢?如果没有改变,人家又会以什么样的目光来看待自己呢?出来这么多年,一无所获,还不是被人家瞧不起?还有,弟妹几个好不容易才安进了学校,再转回去的话那对他们的前程一定很大的影响……
“大姐,”就在她满腹踌躇之际,袁静仪又开口了,“你的心情我理解,姐夫去了,店也开不成了,可我们不能因为这个而退缩呀,大姐,一直以来都是你照料我们,现在也轮到我们回报你的时候了。”
“回报我?回报什么?”
“我与他们都商量过了,以后就利用我们的双手来创造财富,来回报你对我们的一片养育之恩。”
“可你们还都在上学,怎么去利用你们的双手呀,那样岂不误了你们的学业,再说,大姐又不是七老八十,要你们回报什么养育之恩,你们这样做,不简直就是胡闹吗?我看不行!”
“大姐,既然你看不行,那我们回去的话不也一样……”袁静仪说着说着故意不将话说下去了。
袁心仪反应了过来,原来是妹妹用话在激励着自己,是呀,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逝者已矣,就算再悲恸也无法挽回他那失去的生命了。
还有两天房租就到期了,店里面的东西也处理的差不多了,站在门口,望着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饭店,想想其中所历经的酸甜苦辣,袁心仪不由得感慨万分。世事变幻莫测,实在是难料,再怎么说,她也没料到会落到今天如此潦倒的地步。
叹息间,忽然一辆轿车嘎然而至,一位老者由车上走了下来,其身后还跟着两虎彪大汉。
“哟,怎么,不做生意了?”老者来到店门口,说。
“哦,对不起,本店不再经营了。”袁心仪看了来人一眼,“老伯,要吃饭的话,请到下一家吧。”
“为什么不经营?你们的生意那么好,怎么突然之间说不经营就不经营了呢?”老者没有离开,反而向她身边靠拢,与她攀谈起来。
“唉!老伯,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呀。”
“是不是资金周转不灵呀?”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其二?其二是什么?”
“其二是……”袁心仪不由得警觉起来,奇怪,这个人问这清楚干吗,“哦,对不起,”她回转过身来,“大爷,如果您要吃饭的话,请到下家吧,要不,我引你去。”
“怎么,说了半天话,老板娘还没看出来我是谁吗?”老者忽然呵呵而笑。
“你——”老者这么说,袁心仪不由得对着她打量起来,是呀,眼前之人很眼熟,仿佛曾在哪儿见过,可一时之间就是记不起来,“对不起,老伯,我实在想不起来您是哪位?”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毕竟是老板娘,真是贵人多忘事。”老者依旧呵呵而笑,“老板娘,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有一个老头子曾经在你这儿吃饭没给钱这件事了?”
这么一提,袁心仪想了起来,愣愣地望着他。
“你是……”
“我就是那个老头子呀。”
“呵呵,原来是大爷您呐,哪阵风把您给吹来的?”
“其实我早就想来了,只是业务繁忙,一直没空过来。老板娘,那次欠你的饭钱还没有给,今天我是特地来还钱的。”
“大爷,瞧您说的,区区几十块钱,您在还放在心上,叫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再说了,当初那顿饭不是说好由我请您老人家的吗?您还这么大老远的跑来,不是折杀我吗?”
“做人要讲信用,我说过要还就一定要还的。”老者说着由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这是饭钱八十块,外加二十块钱利息,合计一百块。”
“大爷,你的诚心我理解,但是这钱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爱,更不要说利息了,如果我接受了你的钱那岂不失去了我做人的信誉。大爷,您若是还看得起我,那就请您把这钱收起来吧。”
各执一词,而且都着很深的理由。
想了想,老者将钱收了起来,说。
“老板娘,你真是一个好人。”
“大爷,您就别见笑了,我已经不是什么老板娘了,从明天开始,这个店与我就没有任何一点瓜葛了。”
话题转到饭店上,老者忍不住又问道。
“对了,你们这个店生意一直都是很好,怎么说不开就不开了呢?”
“唉!”真是不提不伤心,一提伤心万分,“大爷,您是有所不知,不是我不想开这个店,而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能不能告诉我原因呢……”老者试探着问。
事情都到如此地步了,还有什么能说与不能说的。
“大爷,您老实在想知道,那我也就不隐瞒了,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接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地向老者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遭遇,老者也非常的同情,说。
“姑娘,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目前我也不知道,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老者沉默不语了,仿佛在凝思。
“这样吧,”半晌,他掏出一片名片来说,“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与地址,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袁心仪说,接过名片。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所谓朋友,当然要两肋插刀啦。”老者说,十分风趣,“姑娘,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在两个助手的陪同下钻进轿车一溜烟走了。
袁心仪愣愣地望着那越去越远轿车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老者高贵、典雅,而且身旁还有两个助手伺候,来头应该不小,怎么上次吃饭会没钱付账呢?她不想还罢,可越想不由得越糊涂,怎么也无法将两者联系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