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逆境（2）
妹妹坎坷、凄苦的历程不由得让袁心仪再次潸然泪下，尤其是当她听到妈妈去世的消息时，心中更是绞痛万分，自己那可能的母亲，作为长女的她竟然连她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没见上。遗憾与伤心之余，他忽然又产生了疑问，妹妹每次写信都说妈妈身体有好转，怎么突然间会去世呢？
“静仪，妈妈她是怎么死的，你信上不是一直都说她身体有好转吗？”
“那些话是妈让我写的，其实她的病根本就没有好过，她说你在外头辛苦挣钱，如果这心老牵挂家里的话，工作一定会做不好，于是每次都让我向你报着平安。”
“可妈去世你最起码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呀？”
“谁说我没告诉你的，可写给你的信都给退回来了，不信，我拿给你看。”不等她说话，由刚才换下来的脏衣服里拿过几封信来，“你看，这是妈不行的时候给你写的信，还有，这是妈去世时给你发的电报，全都退回来了。”
袁心仪由她手中接过信一封一封地看了起来，原来全都是寄到奶厂的，也难怪会被退回去。
“本来，我以为你还在这家工厂的，信和电报没收到可能另有原因，因为你寄回来的信收到没个把月妈便去世了，可当我找到这家工厂的时候，人家说你早已经走了，结果，我根本就不知道去哪儿找你……”
“静仪，你不要说了，是大姐不好，大姐换了地方没有及时通知你们，才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要不然，你也不会走这么多的冤枉路了。”
“大姐，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你辛辛苦苦不也都是为了这个家吗？正因为每次我都向你报着平安，所以你才会如此放心，要不然，你的心早就回到家里面了，那还有心思在外面工作。”
没想到妹妹能如此释怀、如此大度，看来她真是长大了。
“对了，静仪，你走了，淑仪、凤仪、还有袁超他们怎么安排的？”另外三个妹妹可不像静仪这么懂事。
“我把他们托付给隔壁王婶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哦。”如此一来，她放心了，王婶为人忠厚，托付给她，她就放心了，记得自己出门时也曾将自己的母亲与弟弟妹妹代请她帮忙照应。
可是，一直把自己的弟弟妹妹交给人家照应也不是个办法，当机立断，袁心仪立马回去将他们全都接到了自己身边。
弟弟妹妹接来了，人口一下增加了许多，这吃不成问题，可这住呢？一大家总不能都挤在一张床上吧。没奈何，她来到附近的村庄，花六百块钱租下了两间民房。淑仪与凤仪住一个房间，静仪与袁超住一个房间，弟弟小，不懂事，她可以照顾他。
另外，为了他们的学业，袁心仪又请客送礼、四处托人，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安排了妥当。等忙完这一切，本来就很瘦弱的她又瘦掉了一圈。
一个月过去了，起早贪黑、拼死累活，可等到一算账，竟然一分余资都没有，所得到的收入与一家人的支出正好扯了个平。
刘为民有些不情愿了，累死累活的，自己凭什么要养这么一大家子人？不过，心中气归气，但口中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一张脸表现的不太自在。
人都是自私的，袁心仪看出了他的心事，想着法子来疏通他心中的障碍。
“为民，”这一日休息后，两人躺在床上，袁心仪伏在他的怀中低声细语说，“这段时间让你辛苦了，我知道这样做对你来说不太公平，但是他们都是我的亲弟弟亲妹妹呀，如今，父母都已经不在了，我不照顾他们谁来照顾他们呢？所以我希望你能见谅……”
“老婆，瞧你都说哪里话了，咱俩是什么关系，你的弟弟妹妹不也就是我的弟弟妹妹吗？照顾他们是你的责任，难道就不是我的责任了吗？”刘为民这个人就是听不得软话，本来心中还有气的，但经过袁心仪这么一说，那份气立马就没了。
“为民，如果你能这么想那就好了。”袁心仪见他如此深明大义，心中乐开了花，“他们现在不懂事，将来他们懂事了，一定会好好的来报达你的。”
“报达我？瞧你又说哪儿去了，自家人还谈什么报答，只是不过……”说着说着他脸上又升起了一层愁云。
“不过什么？”袁心仪紧追着问。
“老婆，”他目光转向她，“我的意思是说如果照目前这个样子下去，收入与支出总保持持平的话，那也不是办法呀，目前生意还算不错，万一哪一天生意清淡了怎么办呢？我们总不能去食老本呀，另外还有房租、水电、税务，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呀？”
他的话很有道理，袁心仪不由得踌躇了，一大家子靠这么一个店撑着确实有点困难，可目前又有什么办法来进行改观呢？除了静仪在店里能帮帮工外，其它三个弟妹完全是入不敷出。要不，扩大规模来经营，可地方就这么大，怎么来扩大呢？
“为民，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她也想不出一个好的计策。
“至于下一步我也正在考虑之中。”刘为民手捻着下巴，一副凝思的样子。
袁心仪眼巴巴地望着他，期待他能有新的发现。
“啊，有了。”他忽然眼晴一亮。
“你想到什么了，快告诉我。”袁心仪抱着他，急切地想知道结果。
“我们可以增加外卖呀，这样我们岂不是等于扩大经营了吗？”
增加外卖？袁心仪想了想，嗯，确实是个好主意。
“为民，你真聪明，不愧是我的好老公。”兴奋之余，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增加外卖这一项服务后，那些想尝他手艺的人不用出门就能品尝得到了，何乐而不为呢？一时之间，他店里面的电话几乎快打爆了，订单就如同雪片一样不断地飘来。
又一段时间过去。
这一日，店中忽然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说特殊是因为此人气度不凡。来者六十开外，鹤发童颜，衣着华丽，进得店来，并未就坐，而是围着厅堂不断地打量了起来。
“老伯伯，请问您是吃饭吗？”袁静仪迎了上去，彬彬有礼。
老者转回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当然啦，进饭店来当然是吃饭啦。”他呵呵而笑，“小姑娘，你说话可真逗。”
“那您请坐吧。”袁静仪招呼他坐下，呈上菜谱，“老伯伯，请问您要吃点什么？”
老者翻开菜谱，一页一页地看了起来，足足看了有十分钟。
旁边，袁静仪陪他也站了十分钟。
看罢，老者合上菜谱，说。
“姑娘，这么多菜，我也不知道点那些好，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们店里面都有哪些特色菜。”
陪他站了这么长时间，他竟然不点菜，袁静仪心中是老大不痛快，但客人是上帝，不可得罪，她还是陪着笑脸说。
“老伯伯，您听好了，本店特色菜有酸菜鱼、辣子鸡、酱爆牛肉、红烧排骨、回锅肉……”一口气报出一大叠来。
“小姑娘，你记性真好。”老者又是呵呵而笑，“那你就给我来一些你们这店里的特色菜吧。”
“老伯伯，我们店里面特色菜这么多，我不知道你需要哪些？再说了，你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点多了岂不是浪费？”
“小姑娘，你考虑的可真周到，那你就挑几个具有代表性的菜给我上吧。”
“具有代表性的？”袁静仪愣了一下，接着又满脸堆笑地说，“那好呀。”边说拿过菜谱，“老伯伯，你看这样好不好，因为你是一个人，我就从中给你挑三个菜，一来可以满足您的口味，二来也不会造成太多的浪费。”
“行，小姑娘，那你准备给我挑哪三道菜呢？”
“这第一道菜是本店的主打菜酸菜鱼。”袁静仪打开菜谱，边说边指给他看，“本店的酸菜鱼与其它店的酸菜鱼不一样，所采用是上等的青鱼，鱼肉细腻，口味独特，保证让您老人家食后回味无穷。”接着又翻过一页，“您再看这道菜，铁板牛柳，所选用都是正宗的黄牛肉，而且制作精良，绝对的货真价实。”说着话又翻过数页，“最后，如果您老人家不介意的话，我们再给来一道家常豆腐，这虽不是本店的名菜，但与前两道菜搭配是有晕有素，还有，豆腐中含有人体所必需的钙、磷、铁、维生素B等矿物质，不但可以去晕腥去油腻，而且还能够减少血中胆固醇，有降低血压和预防衰老的作用。”
“哟，小姑娘，真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经竟然懂这么多，不但了解顾客心里，而且还站在顾客的立场上为顾客着想，也难怪你们这个店生意这么红火。”
“老伯伯，谢谢您夸奖。”对于顾客的夸奖与赞赏，袁静仪有些不好意思，“您稍坐片刻，您的菜马上就好。”带着羞转过身走了。
老者四处又张望了起来，时而点着头，时而又自我笑笑，让人看了搞不清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菜上来了，老者细细地品尝起来，其模样根本不像是来吃饭的，倒像是一个品客。你看店中吃饭的有几个像他这样的，一般的大老爷们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即使是女性也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吃菜；再看看他，夹一片肉搁嘴中，慢慢地咀嚼慢慢地咽下，然后闭起眼睛还作出一番回味。
看着他这副吃相，店里人不由得都偷偷暗笑。袁心仪来来去去，看了也感到滑稽，但这是个人的嗜好，不好多言，人家来吃饭，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那老者还没有吃好，袁心仪看到他盘子里的菜都冷了，主动走上前去说。
“大爷，您的菜凉了，我让人帮你热一热吧？”
“好，好。”老者连连点头，这店中的服务态度就是好。
“静仪，来，把这位大爷的菜端到厨房去热一热。”
“好咧。”袁静仪答应，迅速走过来，“老伯伯，你稍等。”端过菜向厨房走去。
“你们这儿的服务态度可真好呀。”老者翘着大拇指对袁心仪夸赞着，“刚才那位姑娘，不但人长的漂亮，而且能说会道，也难怪你们生意这么兴隆。”
“大爷，您过讲了，您是客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老者的夸赞让袁心仪心里特别高兴，妹妹做的好不正说明自己教导有方吗，“大爷，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一定会尽力满足您的要求的。”
“行，行！”老者连连点头，“你们服务这么好，以后吃饭我一定上你们这儿来……”
正说着话，袁静仪端着菜过来了。
“大爷，您的菜热好了，您请慢用。”袁心仪又是很热情一地声说，接着走开了。
老者拿起碗筷又慢慢地品尝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那老者终于吃好。
“结账。”他一声叫。
袁心仪走了过来，拿出他那张清单。
“大爷，一共八十八块，看您老初次光临本店，我再给你打个折，给八十块吧。”
“不多，不多。”老者边说边掏着口袋，可半天啥也没有掏出来，“姑娘，”他红着脸，满脸的尴尬与愧疚，“由于出门匆忙，我身上忘带钱了，你能不能先记个账，待下一次来的时候我一并算。”
搞了半天，原来是一个蒙吃蒙喝的家伙，下一次？这一次跑了，下一次你还会来吗？这不明摆着糊弄人吗？不过，袁心仪却没有生气，为什么？因为这次与以往不同，以往是几个流氓地痞敲诈，坐下来一点就是满满一大桌子菜，外加烟酒，不上千至少也得个七八百；而这次，老者不过一人，怎么看也不像那种无赖之徒，就是算，也没关系，因为他所消费的费用不过区区八十块钱，不给就相当于自己做善事的。
“算了，大爷，没钱就不用给了，这顿饭就算我请您老吃的。”
“那、那怎么好意思呢，你我素昧平生，我怎么好让你请我呢？姑娘，你还是记上账吧，改日我一定登门加倍补偿。”
“大爷，您就别不好意思了。”袁心仪说着话笑了，满脸的和悦，“之前我们是不相识，可现在我们不是相识了吗？这说明我与您老有缘呀，这顿饭就算我与您老交个朋友请您的。”
“哎哟，姑娘，你可真会说话。”对于她的宽容与大度，老者是说不出的感激，“你心肠这么好，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
“呵呵，谢您老吉言。”袁心仪将他送出门外，“您慢走，欢迎您下次再来。”
送走了老者，刚一转身，撞上了后面跟上来的袁静仪，只听得袁静仪说。
“大姐，你就这么让那个老头子走啦？”
“不让他走那还能咋的，总不能把人家衣服给扒了押这儿吧？”袁心仪说，不由得又一笑。
袁静仪却不乐意了，嘴一嘟，咕哝着。
“那个老头子，身上穿的倒蛮像样的，哪晓得竟是一个蹭饭的家伙，亏我还对他那么热情，早晓得我理都不理他了。”
袁心仪知道她这是在说气话，但店里这么多客人，怕听进了有损店的名誉，忙一瞪眼。
“别胡说，去忙你的吧。”
事情是过去了，但老者的几句话却一直盘旋在袁心仪的心头，那就是对袁静仪的夸赞。既然妹妹如此聪明懂事，让她窝在自己这店里面岂不是误了她的前程，趁年轻，不如让她去多学点知识，有了知识，就可以武装自己了，想想一路上自己都吃的什么艰辛，还不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当晚打烊后，她与静仪谈起这件事，静仪听后是激动万分，能再次进课堂深造她想都没敢去想。可激动过后，她不由得又犹豫了，姐姐与姐夫起早贪黑、不辞辛劳勉勉强强才能够供养这么一大家子，如果自己再去念书的话，那不是更增添了他们的负担。
“大姐，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还是不去了？”一番思索，袁静仪低垂着眼睛说。
“为什么？”袁心仪不解，大妹学习一向很好，辍学都是因为条件不允许，如今条件允许了，她为什么又不去呢。
“大姐，我都已经二十出头的人，离开学堂也好几年了，如今让我再回到学校去，那多不好意思呀……”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袁心仪不赞同她的想法，“学无止境，二十出头又怎么啦？现在二十出头在学校念书的人多着呢。”轻轻地拉起她的手，“静仪，大姐知道你一向志向远大，只是龙困浅滩，无法施展罢了，如今，大姐有这个能力来供养你，就一定要完成你的心愿。”
“大姐……”袁静仪抬头望着她，鼻子酸酸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瞧，又说傻话了不是，你是大姐的妹妹，大姐不对你好，对谁好呀？”
“可是，”由于感动，泪珠儿滚出了袁静仪的眼眶，“大姐，我这一走，店里人手就不够了，而且还会给你和姐夫增加负担。”
“负担？什么负担呀？你呀，想得太多了。”袁心仪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别胡思乱想了，将来出人头地，只要你不把大姐给忘了就行了。”
“怎么会呢？大姐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怎么可能把你给忘了呢？再说，没有大姐你，也就不会有我们几个弟弟妹妹的今天呀……”
“得了，别酸唧唧的，咱姐妹还说这种话，传出去也不怕人家笑掉大牙。”
就这样，袁心仪的一个抉择，袁心仪重新又回到了课堂，通过努力，她考进了一所成人院校，而且如愿心偿地进入了自己所钟爱的一个专业班级——服装设计。
这一下，袁心仪更辛劳了，店里少了个帮手，多了份开销，日子越过越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