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慕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呼的起身,幽深的眸子故意盯着刚刚起身的阮丞。阮丞见她那个样子,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只得抢话道:“爷,我……我说的实话,如果您不信,大可问问她们几个。”阮丞压低声音,还是稍微带一些颤抖。
“嗯,没什么不信。你继续说下去。”李思慕显然不太在意什么隔墙有耳,反而垂下眸子,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样子,实则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在等阮丞的答案来填补空白。
“爷,我……乱芜银是我的姑母。从小到大,只有她一人在意我。”语句断断续续,任何人也难以想象,这个男孩经历了什么。
“我知道,当年她的戏腔可是满城闻名啊。谁不知道她乱芜银的名号,就是我这个年岁,也是有所耳闻。那你可知乱芜银现在身在何处?”
“不……不知。”啜泣的声音有所缓和,比最开始的泪水强了太多。
“看来你对你的姑母了解的太薄弱了。那我……告诉你吧。
乱芜银,故原山女道士,许东谭唯一的女弟子。”
少年瞪大了眼睛,显然不相信自己的姑母还有这样的身份。
李思慕没有理他,继续自己的话。
“你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堕落成戏子吗?
想必你也知道云桥吧,云桥可是这里最出名的红线桥。很多人都在那里找到了好姻缘,当然,你的姑母也不例外。”李思慕拱了拱身子,耸耸肩,又说:
“七夕佳节,秦柳巷一家酒楼里,一个白衣青年端着精致小巧的酒杯,看向那个被冠以姻缘桥美名的地方。他左看右看,还是没有看到中意的少女。兰晟的姻缘习俗就是在七夕的时候,女子等待男子的青睐。如果男子动心,那就抛出一支桃木簪子。
那白衣男子呢,倒也是与众不同,他直接下楼到了桥上,长桥上人来人往,只来了这么一个男人,引得女人们一阵惊呼,但是一看白衣男人的样貌,又希望簪子能在自己手上。后来啊,他直接把簪子插在你姑母的头发中。
或许就是那样一次惊鸿一瞥,就让那个男人难以自拔。怎么,故事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讲故事的人总爱吊人胃口,就像有能力的人总是可以拜托一切困难。
“爷,您……讲下去吧!小的真的很想知道姑母的所有事!”语气稍微带有一丝恳求,李思慕看了看阮丞发红的双眼,就知道乱芜银在他心里的地位。她不再吊他胃口,把故事完善了起来。
可惜啊,后来你姑母回了故原山。白衣男子也不知道以什么当时得到了她的所在地。竟找上门来,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他白翼城不去找乱芜银,她又怎会落得这步田地。
乱芜银的师父不同意她下山,因为七夕那一天,是乱芜银十六岁生日,许东谭才勉强同意她下山游玩。说起来,乱芜银的命也是真苦,刚生下来就父抛母弃,如果不是许东谭,她根本活不下来。她自然听从许东谭的话,许东谭共有八十四名弟子,大弟子虽是女流之辈,但是专修剑道,整个故原山,没人不服她,反而还有几个倾慕的。那几个爱慕乱芜银的人还为此专门找了一趟白翼城,摆擂台比武。结果白翼城也不知道用的哪门子功夫,整个故原山竟然没有一个人打得过。乱芜银正处于春心悸动的年纪,白翼城武功又高,长得还异常俊美,那天他还直接把桃木簪子给了乱芜银。所以非要跟白翼城走。可是故原山是什么地方?下山要遭受的苦难比入山困难的多,刮肉磕骨,断手指还是最基本的惩罚,因为下山就被直接视为背叛师门。这些事,乱芜银都不曾提起过一个字,白翼城自然什么也不知道。再后来,白翼城就去了边关,向乱芜银许下了承诺,三年内回来,如果不能回来,就请她再寻良人,几乎恳求她等等他。她等了,她不曾说过苦累,因为充军,乱芜银一直鼓励着他,让他保护自己的生命,既然要上战场,那就要闯出一片天地。
乱芜银学会了戏腔,全靠这个讨生活。
“爷,……然后呢?”若烟忍不住好奇问道。而柳染只是在一旁站着,没什么表情。
“然后?然后啊,那个痴情的男人就负了这个多情的女人……”
一片死寂……
阮丞已经泪如泉涌,自己最敬重最重要的姑母,怎么会……
“他凯旋归来,做了所有人都知道的大将军。可是怀里,也多了一个妩媚动人的女人。他开始嫌弃乱芜银的身份,认为这个女人做娼,都是戏子了,还能是什么好人不成?他一心一意宠着怀中只有娇气的小女人。女人名字叫李云希,说起来多亏她父亲的提携,白翼城才得以做了这大将军。终究是将军负了那个女人,从此她心灰意冷。真正的,做了戏子。”戏子两个字一字一顿,明显说的就是“娼妓”
白翼城曾经说过:“本将军从不曾负过任何人,如果有,那就是李云希。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喜欢她。”可他不知道,他也是在另外一个女人十六岁的时候喜欢她。
乱芜银曾经也说过:“一厢情愿的女人怎么会有好下场,变成这无情戏子,等来的也不过是一句我爱她。六年,我等了你六年,就因为相信你那个三年的承诺。如今却换来你和她人喜结良缘。落得我一人空悲欢。”